春天的眼睛（组诗）

。郭志凌

 

春天的眼睛

 

梯子下，儿子递上来红红的灯笼

这时候，反衬到雪面的阳光，眨了下眼

儿子说：爸爸你看，它们多像春天的眼睛

 

春天的眼睛

多好的比喻啊！孩子的话比雪都纯粹

也是这个世界奇缺的物品

 

既然春天已经开始

还有什么阴暗的地方，我们不敢正视

 

春天

 

并不是随便一棵树，勾勾手指

就能把春天召来

并不是任意一滩积雪，被土壤吸吮

就能让春天暴露

并不是一件棉袄，就能脱掉季节的寒冷

并不是一株绿，从室内走到室外

并不是一抹阳光，把岁月拉短

 

——这是我在路过腰围子时

看到高速和省道，把一个村庄箍得喘不上气

就像我一直都搂住的梦想，不会轻易把手松开

春天不是逗号，让泪水把稿纸浸湿

春天也不是冰凉的石头，等着

时光慢慢玉化.春天是你想象不到的速度

带走的，不仅仅是青春,送还的

一定是憧憬

 

春天来临

 

我看到的春天疲惫不堪

满脸尘土。还好四月适时来临

一张浸满雨水的纸巾，扑扑面也好

 

海勃日戈。蒙语是肋巴的意思

我也需要一副坚韧的腰板，借一根

支撑历史的肋巴，把青草和庄稼

也就是把春天的子女，扶着长大

 

——我左侧的松花江，蠕动了

右侧的嫩江，也放弃了酣睡

 

春草

 

半黄半绿的春草，为草滩侧身

矜持的日子，也忍不住，鼻翼扇动

疾驰的风，忘了行走

它为一朵早产的小花，放弃摇曳

 

春天在溢出雨水的凹凸里住下

不论长短，只要一瞬就足够

永恒。实在离我们太遥远

牛羊发出哞声的地方，有爱复苏

 

草尖上，顶着晨露

春天把自己隐藏得更深

只要一束光，流星一样落下来

落在草尖，落在恍然大悟的脸上

 

鸟让我们有了更多的奢望

 

树枝上的鸟，警觉性很高

它们站在春天的肩膀上，数着花朵

一瓣瓣绽放

 

鸟让我们有了更多的奢望。不止于地

还望着天。就觉得肋下隐隐作痛

有翅骨扎出，带着春天一起飞

 

生活的路，四通八达

可以上天，也可以入地。上天可牵着云

入地可拖住根——

 

 

龙抬头

 

窗子被高楼装饰到墙上

炮仗和礼花，吵着嚷着，争夺天空

我不担心过早落下春雨

我担心蛰伏了几千年的龙

忽而对着我，伸一个懒腰

 

持续一天的喧响

让我对松原和这个节日充满好奇

男孩都抢着理发，猪头和猪耳朵已经断货

二月二，我实在忍不住推开窗

头颅随夜空散落的花瓣，缓缓低下——

 

一路被风吹着

 

清明是生者祭奠死者的日子

是冬和春的分界线

 

一路被风吹着。沿途垂柳的皮肤上

凸起一个个小疙瘩。隐约有绿色探头

春天的声音，在嗓子眼，卡得难受

 

在地头，我伸向乌兰扎拉嘎村支书的手

像触到爆裂的树皮。就觉得被攥紧的手

拉出生活艰辛的口子

 

——北方的早春，还没有彻底临盆

料峭的白毛风，把犁过的土，扬在空中

 

春雨连绵

 

系紧鞋带。我怕认家的脚

把鞋扔在异地。我怕连绵的春雨

把漫长的季节打湿。心泡久了

故乡的气味，都弹不掉

 

春天绿色的涎液

顺着柳枝开始滴落

陈旧且伴着噪音的拖拉机

一片一片，把休眠的土地

叫醒——

 

人们三三两两，从蜗居的房间走出

太阳的模样一成不变。较去年，暖的

早些。人们生活的节奏一成不变

擦擦歇了一冬的农具，捎带着

擦擦落在鞋面的灰尘

 

春天的风，刮就刮吧

 

如果我能

就删除分布在乌兰图嘎镇的沙丘

添上树，添上草，添上会讲故事的喜鹊

删除一个小镇早年落下的贫瘠

添上富裕，添上繁华，添上会唱歌的酒盅

 

春天的风，刮就刮吧

我只等天空放晴（像我们此时的好心情）

等着一群挂着鸽哨的天使

把明媚的消息传播

 

我希望贫瘠伴着沙化一起消失

像我和镇长久久不放的祝福

白脸也好，黑脸也罢，高粱酒在心里发酵

在脸上红润。像我们一起畅想的好日子

直到月上柳梢，黑夜被我们持续碰出

满天的星光——

 

紫玫瑰

 

找不出一句话来描述

她的美太直接

什么迤逦、婉约、娇艳、慵懒，都是废话

 

你看她吮着露水

衣裳一件一件解开，挂在阳光上

没染尘埃的肌肤，比段子柔软

高贵这个词，就在嘴边

我怕冒出来，美就会消失

 

她像婴儿

挣扎着，想扶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