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间对应（组诗）

。郭志凌

 

时光

 

仅带一双单鞋

西北独有的黄胶泥，好似胎斑

纳在鞋底。这么久，我都不想，也不敢刮

我怕刮了，就走不回去。家里的路

会不认我

 

这里冷，那里冷吗？

城市和乡村的下巴，挂着同样的冰碴

很多出行或返乡的人，启动不了车

有推的、有拖的，折腾半晌

 

不能和风攀谈太久。不能光顾着

与陌生的时光，套近乎

抬头看天，低头走路

路怎么和时光一样啊，撵也撵不上

稍不留神，它又给了我，更长的距离

 

咳嗽

 

看来，我要把冬天的肺叶咳碎了

屋檐、大棚、电杆、树梢

那些碎冰，积雪，乌鸦和麻雀

硬生生被我咳出

——夕阳，该不是我咳出的吧

红的咋眼，有紫药水的味道

 

咳得我，声道窄得都容不下一首歌

喉音比牛哞低沉，低到夜的根部

挨着冻僵的草皮

都能听到春天均匀的鼾声

 

使劲捂着嘴

我怕一串长咳，把正在擦洗蓝天的云，咳飞

把正午，梳理羊群的阳光，震断

让反反复复，念叨了很久的一句话

没到年关，就卡在喉结——

 

眺望

 

新年伊始。一只让冬天哆嗦的鸟

教我学会了眺望。必须是十几层的楼

面朝东南的窗。必须清晨

 

视野把雪铺开

呼吸让雪通畅

遮了一夜的是非，亮出锐利的观点

眺望。就是放弃眼前哪一点灰

就是把心张开，装一对翅膀

哪怕感受一下，即使不能真的飞上蓝天

 

眺望。总会让眼睛湿润

总有一些伤感莫名其妙地消失

总有一面鼓，等着你去擂

总有一点希望，伴着曙光来临

 

途中

 

一列嘶叫的火车，把厚厚的积雪

朝两边拨开

插进黑土地的樟子松，因为雪，矮了不少

觉得比以往，更加敦实

 

尽管是相向而驰，绷紧的目光

还是没能拽住火车和松树

 

田野完全摊在晃眼的阳光下

比纸厚，比纸白，比纸，不仅仅多了一点

让人无法说清的韵和风雅

一种让人随地拾起一截树枝的冲动

哪怕就写一个字，让黑更黑，让白更白——

 

遇见喜鹊

 

差点就被翅膀扇到

还以为跟过来，云的问候

肯定那是一对喜鹊，黑白分明的羽毛

让阳光不敢造次。遇到喜鹊，是不是好事临近

被雪染过的岁月，无法再动青春的心思

 

念旧。总不能不让

一场大雪，也没能把尘世完全覆盖

私藏心事的坛口，没有彻底封死

 

权当借了吉言

只是今晚不能入睡。我怕我一合眼

简简单单的日子，都会被自己，用泪水粘牢

 

春天

 

并不是随便一棵树，勾勾手指

就能把春天召来

并不是任意一滩积雪，被土壤吸吮

就能让春天暴露

并不是一件棉袄，就能脱掉季节的寒冷

并不是一株绿，从室内走到室外

并不是一抹阳光，把岁月拉短

 

——这是我在路过腰围子时

看到高速和省道，把一个村庄箍得喘不上气

就像我一直都搂住的梦想，不会轻易把手松开

春天不是逗号，让泪水把稿纸浸湿

春天也不是冰凉的石头，等着时光慢慢玉化

春天是你想象不到的速度，带走的，不仅仅是青春

送还的，一定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