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组诗）

 

。郭志凌

 

莫名就想起一棵银杏

 

银杏、银杏。所有的绿耳朵

都搭成喇叭口。朝一个方向

确认。风一会走一会来

有陌生，肯定有熟悉的尘埃

譬如：汗腺引发五月的焦躁

撑起的伞，比云密集

要学着记住一个人，他甚至把脸

贴向炙烤的地面

似乎整个夏天蒸发的水分

都被他，一个人承揽

要留住你，就不得不在坚硬的胶泥地

做一些手脚。坑洞铺上柔软的沙土

垫几块，沤过半年的羊粪

 

银杏、银杏。骚情的昆虫

在替他，为你守夜。蛐蛐、蝈蝈还有蝉

什么时候，你高挑的身子

越过四周的铁栅栏

你的朋友就能回来。他特意

蓄了胡须，替你攒足了劲

除了让你，听风、听雨，听世界

更要听懂，心跳加快的音律

思念抵达的步频——

 

樱桃好吃

 

樱桃不喜欢多喝水

水一多，阳光在叶子上开始打蔫

发梢被火燎过一趟

看得我，嘴巴僵硬，嘴唇发干

 

有一棵樱桃树陪伴

就有一颗不老的心，持续

给青春动力，给爱，一脚油门

“樱桃好吃，树难栽”

记住少年唱过的歌词，说明我

脑筋好使，腿脚利落

说明我，并不是真的

把有些事情忘记——

 

菊花

 

远远就被一池子黄花吸引

像多年不戴的黄金坠子，落下灰尘

耐心的阳光，为凹凸的花瓣，剔除多余的杂质

像文明替臃肿的社会，剔除多余的脂肪

 

一个季节，专注一幅属于它们的画

这些单个不显眼，整体又震撼的小花

只想把自己放大，以己之力

撑起夏天的没落

 

就在远处，我不靠近

我怕它盛开的过程，被外界打扰

我怕它，像胆小的蝴蝶

一个斜插过来的影子，都能触发

翅膀的机关。把美好一起捎走——

 

葵花

 

脸盘子大小的葵花，表情一致

黄色的汁，浓郁的，在往下淌

夏天即使再热烈一些，爱情都不可能

在平淡中成熟

 

它们放弃了交流，它们一贯的表情

让我忍不住想哭。这样经典的示范

让我觉得自己，一生都在亵渎

迄今没有正确地，读出爱，或者爱情

正确的发音

 

它们细小的身子

不管多大的风，都不曾折断

如同它们的心，铁定了，跟随太阳

不管是天还是地，只要心能抵达的地方

就不是距离

 

那张脸

 

那张脸，是否像我一样蒙着呆滞的尘土

看什么都荒凉

那张脸，被夏天的帷幔轻轻遮挡住右面

里面挤满蟋蟀、蛐蛐和蝈蝈的呻吟

夜空是否还不够大？不止一根芒刺

先后挑破寂静的天籁

怎么就关押不了

 

尽管纱窗把遗弃的风，反复筛

还是筛不出春天的清凉

 

那张，画面感极强的脸，静止在空中

怎么都躲不开。她好像有话

只看到嘴角蠕动，只听到左侧的山楂树

被星星扯了一下。就像今晚

被一只蚊子在额头叮了一口

就只皱了皱眉，把揪住发绺的风撩开

一张没有完全沧桑的脸，很快恢复了

以往的矜持——

 

七月的戈壁

 

被阳光钉在七月的戈壁

自己给自己，用抽象的影子

搭一个凉棚

浑身都是爆裂的水管

泛滥的汗水，灼伤了皮囊

就像要倾尽所有，给这个着火的土地

不停地——灌溉

 

裸在阳光下的石头

开始传递比热更热的滚烫

泛黄的骆驼草，蜷着身子，苟延残喘

多开阔的天，居然没有一朵云

打这儿经过

 

一只鹰，蹲在我即将接近的黑山头

像一把锈蚀已久的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