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文集·2014年诗歌卷》入选作品展示：郭志凌（二十二）

诗人郭志凌

 

吐鲁番，你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组诗）

            

                      █郭志凌

 

         我怕天山在一刹那感觉到疼痛

 

我让世界睁开双眼，撩开晨曦垂挂的门帘

慵懒的生活就这样迈出了门槛

 

在库米什低矮的建筑中间

来来往往的车辆拖着粗粗的尾气

向近在咫尺的天山缓慢靠近

天山披挂厚厚积雪织就的大氅

没被遮掩的身体泛起骇人的铁青

铁青的盾跟太阳对峙着，让无数经过

这里的人，不寒而栗

 

天山。他的左肩属于北疆，右肩归南疆辖制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去同情谁

习惯在视野平坦之地呼啸而过的车

在陡险的弯段，小心翼翼地避让着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按着肺部挤出的声音

像一群偷窃的鼠类，把天山一点一点切开

又把切开的部位，拼命向两边推搡，好让自己

悄无声息地——通过

 

我努力让自己睁着双眼，不敢让困倦的眼皮

落下。我怕天山在一刹那感觉到疼痛

突然抖动一下肩膀……

 

托克逊：朋友送我一块石头

 

这只是一块石头，一块普通而丑陋的石头

被肮脏的雪覆盖，被整座山所遗弃

在巍峨的山脚下，他只是一块石头，不是浓缩的山

 

在新疆，在低于海拔的吐鲁番盆地

这样的石头很多。能耕种的地方，都被它们占据着

草在这里落不上户口

 

这块浑身沾满砂砾和泥土的石头

此刻就摆在我的书桌上，跟华丽的笔筒站在一起

更像一个乞丐。这块石头默默在桌面上摆着造型

我用挑剔的目光反复触摸，直到它

发出尖唳的呼号（一种熟悉的戈壁风的味道）

这就是一块石头啊，我看不出它和别的石头

究竟有什么不同。如果在石器时代

它的确是一件趁手的武器

一把没装木柄的石斧，一件冷兵器

在它锋利的追逐下，雪豹也会力竭而亡……

 

一位玩石头的朋友，教我刷尽石头上的泥沙

一股幽冷的光芒，瞬间便刺中了我

斑斓的图案带我进入了三亿年前的海洋

天啊！这是活的珊瑚，这是活的海啊

你不会体验它瞬间带给我的惊喜有多么强烈

——这是较为名贵的珊瑚石

仅这一块石头，可以换取一座大山

 

这不是一块石头，这是一面浓缩的大海

是凝固了的  海的魂魄啊！

 

 

 

吐鲁番：坎尔井断想

 

 

吐鲁番炎热的气候，教会纷呈而至的

动物，如何存活下来。同时

也教会那些生活在这里的人

向下  寻求出路

 

在吐鲁番，你找不出任何理由

拒绝悬垂在嘴边的葡萄。它的晶莹

与近在咫尺的太阳，形成巨大反差

一个光洁。一个粗糙。

——山体表面的完整，掩饰不住

山体内部，嶙峋的结构

一蓬翠绿。一片赭黄。吐鲁番竟然

留给你，生与死，两道闸门……

 

此时，一条流淌了470年的坎尔井

在恰特卡勒乡的庄子村，和你迎面遭遇

你时尚的头颅，轻易就可以接触到

远古的气流。你的脚，实际就趟到了

吐鲁番2000多年，依然

清冽的历史——

 

脉络再清晰不过

在吐鲁番巨大的盆沿下面，生命

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挣扎

 

 

 

吐鲁番：欲望的葡萄沟

 

 

一只爱情的蚊子，一口就咬住

吐鲁番坚挺的乳头。流进流出的汁液

清冽着葡萄根部

 

灵巧的数码相机，竟移不动

薄薄的葡萄叶；就像有双焦急的手，随时

都想掀开新娘羞涩的盖头……

 

我被夹在峡谷中间。爱情古老的咒语，挑唆

两面的山，不知对峙了多久。

 

——我梦中的爱人，游走在葡萄园

手挽盛装幸福的蓝筐

虽近在咫尺，却隔着重重关隘——

 

只有躺在静谧的葡萄架下，我才更像

一只伺机偷窃的蚊子；把一生的许诺

叮出血，让她的心，肿成云朵的样子；最好

一辈子都不能消肿……

 

古丽，我心头怒放的花朵

 

古丽，我心头怒放的花朵，你就尽情开

春天做为一个季节，即将走远

春天做为一种信念，已经被我收藏

古丽，你的美丽你自己体会不到

就像我们，谁又能抵挡真正的诱惑

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古丽，你不能随意改变花期

你要一直为我渲染，被沸腾的血液包围

抚慰我，不再青春的心脏，重新吐出花蕾

 

古丽，你年轻的欲望让春天冲动

引发春天的河流，尽情地宣泄着——

天然的和田籽玉，不再把自己掩埋

就挂在春天的脖颈上吧，让它汲取自然的光泽

我只能把自己粉碎了，做一捧养分十足的花土

我只能把泪水淌干了，滴入我最后的情感

古丽，我心头怒放的花朵，你开吧！

即使你的努力留不住我的生命

你也一定会努力地    留住春天……

 

阿拉木汗

 

我恋爱，我结婚。我曾认真地

给爱情做过注脚

因为爱情，我学会了唱歌

因为唱歌，我结识了王洛宾，也注定熟悉了

被他尾随一辈子的女人——

 

阿拉木汗是新疆最有名的姑娘

是阿拉木汗，让新疆懂得了美丽

 

三百六十里不算远

吐鲁番西迄今还滞留着

歌王青春的步履

三毛和王洛宾的爱，在新疆

缺少栽种的土壤，根本就无法生长

歌王一生的痛，扎在骨头里

一遍一遍  念叨着——阿拉木汗

银色的胡须，像当年缠住脚踝的草

到死，都搂紧了他的脖子……

 

很多年过去了，阿拉木汗并没有走远

就算我得到了，能够让我一生落泪的幸福

也不敢把感情溅湿了，让阿拉木汗

在歌声里  持续哽咽……

 

达板城

 

达板城没有美女了

也许从来就没有。只能怪我们

在一首歌里，沉浸的太久

只能怪我们，对美女的渴望和追求

 

达板城也没有象样的石头

那里的山长了一辈子，还是缺乏营养

就像我们对爱情的欲望

一直都无法平息

 

——花几元人民币，我搭乘一辆马车

围着县城转了几趟，还是见不到

可以让我心动的女人

只是收获了一身尘土，领略了

驾辕的老马，放了几个响屁

打了一路响鼻

 

达板城太小，小的只剩下一座巴扎

仿古城的建筑上，几个高分贝的喇叭

滚动播放着《达板城之歌》

尽管肚子“叽里咕噜”模仿着饥饿的原声

我们还是不死心，像放出追踪的猎犬

让疲惫的眼睛，四处游动——

是否，在最接近无望的时刻

出现，突然地惊喜……

 

 

 █作者简介：

       郭志凌，新疆克拉玛依人。1982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在全国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叁千余首（篇）。著有诗集《鼓手》、《前倾的风》、《冬眠的闪电》、《钟声的指向》《克拉玛依诗卷》。新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理事、克拉玛依作家协会副秘书长、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高研班学员、克拉玛依市签约作家。

    郭志凌的诗深藏在灵魂深处，生命的诚挚与热烈构成了他诗歌最重要的元素和最明显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