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学着爱一棵柽柳

 

让我学着爱一棵柽柳。正午的阳光

有着种马一样充沛的体能。它玩弄自己的影子

像摆弄自己的器官

 

一棵柽柳全身披挂着红纱

我猜纱巾下面的脸颊，一定比纱巾更红

因为燥热，戈壁褪去了汗衫。局促的呼吸

带着尘土渐渐走远

 

柽柳周围的蕨类，拼命向上攒起脚尖

一片云，驮着夏天的欲望

始终不肯贱卖过剩的雨水

——沉寂的戈壁，陷入更深的沉寂

像千百年，害着相思的柽柳，老死都不肯

说出：我爱！或者爱我！

 

                  2010/4/25

 

    盛开的红柳

 

春天最善于用火开道

那些潜伏在戈壁的红柳

纷纷把自己点燃

 

一堆一堆的火，形成巨大的攻势

仿佛每一根枝条，都蓄势待发

像引燃不久，蘸了煤油的利箭

 

不知道这些红柳如何存活

不知道它们粗糙的枝干和叶脉

怎么就耐住了干旱

 

只要春天一声令下，它们就奋不顾身

这才是最可怕的。它们置生死于度外

轻描淡写地，像参加一场走秀

 

                    2009/11/12

 

  茂密的芦苇被风吹拂

 

一片茂密的芦苇被风吹佛

芦花从苇茎上起身离开，像小小雏鸟

离开树梢。一群接着一群

场面蔚为壮观

 

芦苇是进入沙漠前，最美的植物

就连不绝于耳的声韵，都整齐如一

一道天然的好屏障，藏下劳顿一天的太阳

每一棵挺拔的芦苇，浑身都布满了血丝

 

这让我想起一幅套色木刻

一个画家用一生的经历，追求一种境界

他的血，呕在木框上，嗜血的苇杆

笔锋一样有力。芦花就是芦花

一张翻开的乐谱，让我们跃跃欲试

尝试着打开喉咙，找出第一个音阶

 

                          2009/11/13

 

    阳光总是滴到最后

          

温馨的风，用花蕾的舌尖

舔着我新鲜的伤口：脆硬的冰碴

柔软的雪芒和言辞精准的伤害

让我和即将消融的冬天，从此落下截瘫

阳光总是滴到最后，在傍晚结痂

我为一只失声的麻雀，安装了金属的嗓音

为一只双目失明的流浪猫，添加了GPS

我的伤口像绽开的花瓣，像一只微型胸麦

把肺叶的频率，调到震撼的G调

不需要包扎，绷带往往比伤口本身

更容易诱发恐惧

 

恣意地山像一座神

灯火由近至远，触动村庄的神经

杨树忙着推开自己的影子，道路坦陈

从城市到乡村，不用心想，只需目测

傲慢的身份像一尊铸铁的栓马桩

不会在清醒时，挪动半步

 

一群鸟有意从鸽舍晃过

自由地转身，比一句话更能发挥作用

 

                     2010/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