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鸿散文集《梦的叫喊》自序
我一直认为,序应该是它所在那本书的一篇评论。自序是其中的例外,因为即使评论得很中肯,也不便自己评论自己的作品。但它也应该与其所在的书有关。
我这本是散文集,那么就说说散文。我的散文观曾经是“离经叛道的”——
1988年1月我写了《中国新时期散文沉疴初探》并发表,指出当时被一致看好的中国散文普遍存在着古典性沉疴,对当时的散文界和散文理论有较强烈的冲击;1989年3月为一个研讨该文的研讨会又写了《散文文体非文学成分研究》作为“再探”并发表。它们不仅表明了我对当时中国散文的看法,也表明了我认为什么才是文学性散文的观点,集中体现了我的散文观,并且潜含着我后来在其它文章中说到过的观点。简略并概括地说,它们是:
1.在哲学探究的重点是“我们”即人类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的古典时代,散文的视点理所当然地只落在对人的外部事件和人的外部知识的描绘上,散文的结构和语言当然选择并满足于能准确清晰描述、传授这种知识的平面性表层结构和语言的说明性叙述句型(到1988年时的中国散文都仍然停留在这个古典时代)。而当代哲学已发生了一种重点的转移,这转移反映在罗素两本书的标题上,即从《我们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转移到《意义与真理的探究》。这个转移决定了文体的转变:外部世界的知识现在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平面性表层结构因其之后有了深层意蕴亦即意义与真理的深层结构而立体化,语言也以呈现性描写句型为主,在组合运用中获得或发挥它的超越了字典涵义的功能,这样,结构和语言都处于运动之中,从而使形式也成为有意味的。
2.
在说出世界即外部知识上,散文远不如历史学、社会学等等,散文所展示的应主要是另一个世界:作品的即人的精神世界,丰富人和日常世界的联系,使人生活得更多:不断更换了生命的体验方式。
3.
因此,纯粹的情感对于文学来说并无多大价值,重要的是情感之中或背后有没有以及有什么样的思考(即罗素所说的“意义与真理”)。只有被思考吹拂并赋予思想深度与力度的情感,才有可能是散文的生命。
我对散文的这个认识,既来自理论的思考,也来自自己的散文写作,比如写于1986年并随即发表的《嘉峪关归去来》,写于1987年的《结局或开始:门》、《黄昏时分登鸣沙山》等等,就其写法和性质来说,在当时和其后较长时期内,它们都是孤独的。现在,当然不孤独了,包括《中国新时期散文沉疴初探》,也不孤独——它成了比较广泛地被引用的中国当代散文研究的文献。
有人说,因为我也是诗人,所以才认为散文应该有诗意。其实不是。我的文学理论如果浓缩成六个字,就是“文学就是意味”。意味包含诗意,在文学文本中则自然生成诗意。诗意也并不是或不仅仅是通常所理解的诗情画意那个层次的。那是最低层次的诗意。
我的散文观就说这些。有兴趣想详细了解的,可以参见我的《现代诗学》(昆仑出版社。2005年)——诗是文学的最高形式,诗学就是文学理论的同义词,所以,《现代诗学》中的理论论述也适用于散文。
我在散文的写作和阅读中有一个体会,这就是属于外部知识的散文最好写(它们属于广义的散文,常常相当于应用文,比如游记基本等于导游的解说词),其次是以历史和政治为题材的(它们的难度主要在于必须有思想,和对政治的度的把握)。最有难度的是直接写人的生存和存在,但也是它有可能最有美学价值,和超越时间。写哪一种或者以写哪一种为主,当然是写作者自己决定的事。
最后,谨向愿意读读我这本散文集的读者表示我真诚的谢意。
201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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