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灃”“澧”难辨？ 

 

《澧州志》收有雍陶的《访城西友人别墅》云：“澧水桥西小路斜，日高犹未到君家。村园门巷多相似，处处春风枳壳花。”

 

唐诗中以灃河为题的诗很多，澧与灃两字相似，州志编纂者大意，将灃认作澧，后人以讹传讹，直至今日。

 

灃水出终南山谷，北会高冠谷、太平谷二水，经香积寺西，纳滴水，西北经三里桥，于咸阳入渭。西周丰京在其西，镐京在其东，隋唐咸阳、长安或北、或东。

 

“万木丛云出香阁，西连碧涧竹林园。高斋犹宿远山曙，微霰下庭寒雀喧。”大历十四年七月，韦应物辞栎阳令，居长安西郊灃上的善福寺，在这里写下了无数优美的诗篇。

 

他在《忆灃上幽居》中云：“一来当复去，犹此厌樊笼。况我林栖子，朝服坐南宫。唯独问啼鸟，还如灃水东。”

 

又《观灃水涨》云：“夏雨万壑凑，灃涨暮浑浑。草木盈川谷，澶漫一平谷。槎梗方瀰泛，涛沫亦洪翻。北来注泾渭，所过无安源。云岭同昏黑，观望悸心魂。舟人空敛棹，风波正自奔。”

 

《晚归灃川》云：“凌雾朝阊阖，落日返清川。簪组方暂解，临水一翛然。昆弟忻来集，童稚满眼前。适意在无事，携手望秋田。南岭横爽气，高林绕遥阡。野庐不锄理，翳翳起荒烟。名秩斯逾分，廉退愧不全。已想平门路，晨骑复言旋。”

 

《灃上对月，寄孔谏议》云：“思怀在云阙，泊素守中林。出处虽殊迹，明月两知心。”

 

《晚出灃上，赠崔都水》云：“临流一舒啸，望山意转延。隔林分落景，馀霞明远川。首起趣东作，已看耘夏田。一从民里居，岁月再徂迁。昧质得全性，世名良自牵。行忻携手归，聊复饮酒眠。”

 

《灃上精舍答赵氏外生伉》云：“远迹出尘表，寓身双树林。如何小子伉，亦有超世心。担书从我游，携手广川阴。云开夏郊绿，景晏青山沉。对榻遇清夜，献诗合雅音。所推苟礼数，于性道岂深。隐拙在冲默，经世昧古今。无为率尔言，可以致华簪。”

 

《灃上与幼遐月夜登西冈玩花》云：“置酒临高隅，佳人自城阙。已玩满川花，还看满川月。花月方浩然，赏心何由歇。”

 

《寓居灃上精舍，寄于张二舍人》云：“万木丛云出香阁，西连碧涧竹林园。高斋犹宿远山曙，微霰下庭寒雀喧。道心淡泊对流水，生事萧疏空掩门。时忆故交那得见，晓排阊阖奉明恩。”

 

《登西南冈卜居遇雨，寻竹浪至灃堧，萦带数里》云：“登高创危构，林表见川流。微雨飒已至，萧条川气秋。下寻密竹尽，忽旷沙际游。纡曲水分野，绵延稼盈畴。寒花明废墟，樵牧笑榛丘。云水成阴澹，竹树更清幽。适自恋佳赏，复兹永日留。”

 

《九日灃上作，寄崔主簿倬二李端系》云：“凄凄感时节，望望临灃涘。翠岭明华秋，高天澄遥滓。川寒流愈迅，霜交物初委。林叶索已空，晨禽迎飙起。时菊乃盈泛，浊醪自为美。良游虽可娱，殷念在之子。人生不自省，营欲无终已。孰能同一酌，陶然冥斯理。”

 

《灃上寄幼遐》云：“寂寞到城阙，惆怅返柴荆。端居无所为，念子远徂征。夏昼人已息，我怀独未宁。忽从东斋起，兀兀寻涧行。罥挂丛榛密，披玩孤花明。旷然西南望，一极山水情。周览同游处，逾恨阻音形。壮图非旦夕，君子勤令名。勿复久留燕，蹉跎在北京。”

 

《灃上醉题寄涤武》云：“芳园知夕燕，西郊已独还。谁言不同赏，俱是醉花间。”

 

《途中书情，寄灃上两弟，因送二甥却还》云：“华簪岂足恋，幽林徒自违。遥知别后意，寂寞掩郊扉。回首昆池上，更羡尔同归。”

 

 《秋夜南宫，寄灃上弟及诸生》云：“暝色起烟阁，沉抱积离忧。况兹风雨夜，萧条梧叶秋。空宇感凉至，颓颜惊岁周。日夕游阙下，山水忆同游。”

 

《重九登滁城楼忆前岁九日归灃上赴崔都水及诸》云：“今日重九宴，去岁在京师。聊回出省步，一赴郊园期。嘉节始云迈，周辰已及兹。秋山满清景，当赏属乖离。凋散民里阔，摧翳众木衰。楼中一长啸，恻怆起凉飔。”

 

《题桐叶》云：“参差剪绿绮，潇洒覆琼柯。忆在灃东寺，偏书此叶多。”

 

《西郊养疾，闻畅校书有新什见赠，久伫不至》云：“养病惬清夏，郊园敷卉木。窗夕含涧凉，雨馀爱筠绿。披怀始高咏，对琴转幽独。仰子游群英，吐词如兰馥。还闻枉嘉藻，伫望延昏旭。唯见草青青，闭户灃水曲。”

 

但是韦应物的《东林精舍见故殿中郑侍御题诗追旧书情涕泗横集因寄呈阎澧州冯少府》，《全唐诗》、《韦苏州集》等却误作阎沣州，

 

其实何尝只有韦应物，芩参也有《冀州客舍酒酣，贻王绮寄题南楼》云：“夫子傲常调，诏书下征求。知君欲谒帝，秣马趋西周。逸足何駸駸，美声实风流。学富赡清词，下笔不能休。君家一何盛，赫奕难为俦。伯父四五人，同时为诸侯。忆昨始相值，值君客贝丘。相看复乘兴，携手到冀州。前日在南县，与君上北楼。野旷不见山，白日落草头。客舍梨花繁，深花隐鸣鸠。南邻新酒熟，有女弹箜篌。醉后或狂歌，酒醒满离忧。主人不相识，此地难淹留。吾庐终南下，堪与王孙游。何当肯相寻，灃上一孤舟。”

 

岑参又有《灃头送蒋候》云：“君住灃水北，我家灃水西。两村辨乔木，五里闻鸡鸣。饮酒溪雨过，弹琴 山月低。徒开蒋生迳，尔去谁相携。”

 

白居易亦有《十年三月三十日别微之于灃上，十四年三月十一日夜遇微之于峡中，停舟夷陵，三宿而别。言不尽者以诗终之。因赋七言十七韵以赠，且欲记所遇之地与相见之时，为他年会话张本也》云：“灃水店头春尽日，送君上马谪通川。夷陵峡口明月夜，此处逢君是偶然。一别五年方见面，相携三宿未回船。坐从日暮唯长叹，语到天明竟未眠。齿发蹉跎将五十，关河迢递过三千。生涯共寄沧江上，乡国俱抛白日边。往事渺茫都似梦，旧游流落半归泉。醉悲洒泪春杯里，吟苦支颐晓烛前。莫问龙钟恶官职，且听清脆好文篇。别来只是成诗癖，老去何曾更酒颠。各限王程须去住，重开离宴贵留连。黄牛渡北移征棹，白狗崖东卷别筵。神女台云闲缭绕，使君滩水急潺湲，风凄暝色愁杨柳，月吊宵声哭杜鹃。万丈赤幢潭底日，一条白练峡中天。君还秦地辞炎徼，我向忠州入瘴烟。未死会应相见在，又知何地复何年。”

 

白居易又有《醉后却寄元九》云：“蒲池村里勿勿别，灃水桥边兀兀回，行到城门残酒醒，万重离恨一时来。”

他的《城西别元九》点出了灃水桥在城西：“城西三月三十日，别友辞春两恨多。帝里却归犹寂寞，通州独去又如何。”

元稹亦有《灃西别乐天、博载、樊宗宪、李十一》云：“今朝相送自同游，酒语诗情替别愁。忽到灃西总回去，一身骑马向通州。”

 

皇甫冉有《灃水送郑丰鄠县读书》云：“麦秋中夏凉风起，送君西郊及灃水。孤烟远树动离心，隔岸江流若千里。早年江海谢浮名，此路云山惬尔情。上古全经皆在口，秦人如见济南生。”

 

皇甫冉有《归渡洛水》云：“暝色赴春愁，归人南渡头。渚烟空翠合，滩月碎光流。灃浦饶芳草，沧浪有钓舟。谁知放歌客，此意正悠悠。”

 

灃水自南向北，汇入渭水，故诗中有灃水桥，又有灃西、灃东之称。而澧水自西向东，古时有澧阳、澧阴之说，那有澧西、澧东之称。况且澧水河宽，古代也不可能在澧水上架桥。

 

因灃与澧相似，容易灃澧不分，误将诗中的灃水为澧水。特别是诗人同时又有与澧州有关的诗词，误以为这些诗人也来过澧州。如韦应物就有《东林精舍见故殿中郑侍御题诗，追旧书情，涕泗横集，因寄呈阎澧州冯少府》。岑参有《晚发五溪》，雍陶有《宿石门山居》。方志中，如宋《方舆胜览》、明《岳州府志》、清《澧州志》均有类似错误。

 

白居易有《东南行一百韵寄通州元九侍御、澧州李十一、果州崔二十二使君、开州韦大员外、庾三十二补缺、杜十四拾遗、李二十助教员外、窦七校书》、《和李澧州题韦开州经藏诗》、《闻李十一出牧澧州，崔二十二出牧果州，因寄绝句》、《秋日怀杓直（时杓直出牧澧州）》等诗。

 

皇甫冉《酬张二仲彝》有“澧月通沅水，湘云入桂林。”《江草歌送卢判官》有“澧之浦兮湘之滨，思夫君兮送美人。”

 

白居易是否来过澧州，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近读《白居易年谱》、《元稹年谱》，顺便对唐诗中有关灃水的诗词，作了一些探讨，才有了以上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