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井坊街头的仿古牌坊

成都街巷系列(46)——水井坊及周边老街(四)
接上篇继续说水井坊周边街巷的旧事 。

水井坊,是因为有“中国白酒第一坊”的水井坊遗址而得名的。实际上它根本就不止一条街,而是那个片区所有街道的统称。还记得过去水井坊周边老街路两旁栽植和生长着许多槐树,槐树下掩映着的,便是一排排盖着青瓦的木板平房和通向深处的巷子。老街小巷里面,还坐落着许多川西民居风格的小院坝。正是这些青瓦木板平房和巷子里的院坝,才构成了地道的成都味道,也正是这些青瓦木板平房和巷子里的院坝,才使这一条街区有别于其他的城市街区。
如果你想回味成都八十年代的生活,可以去水井街。大名鼎鼎的水井坊遗址就在这条街上。
水井街绿树成荫,道旁是成都旧时典型的街面民居,一楼一底,底层是商铺,二楼做住宅。红柱黑瓦,色彩庄重又清新。这里饭馆林立,但是基本上都是“苍蝇馆子”*,荤菜四元,素菜三元,便宜得令人咋舌。最妙的要数水井街上的茶铺,居然还走着“放录像”的路线,茶客的座位排列得整整齐齐,最前面放一台大彩电,放影碟。记得多年前在城隍庙同学家的茶铺里蹭录像看,那候的茶铺就是这个样子的。
水井坊遗址附近,还有一条南接水井街的老街,叫“香巷子”,街名有“水果飘香”之意。香巷子是旧时成都水果批发市场,在1966年以前这里一直是以批发、零售水果为主的“专业一条街”。每天下午,街上就陆续出现担着一担担水果的挑夫走来,住到香巷子里单家独户的客栈。过去的水果买卖无定时,只要货到买主在,即可交易。交易时间一般在上午。每天清晨四五点钟,香巷子就热闹开了,一直持续到半晌午,人群才逐渐散去。
水果主要由东面的龙泉山来,也有由北路来的苍溪梨子,甚至还有菜花蜂蜜出售。
春末夏初刚上市的是红艳欲滴的樱桃,接着是枇杷和脆甜的李子、白花桃、水蜜桃、西瓜。秋天有水果瓜梨、桂花梨、苍溪梨、金川梨,一年四季皆由香巷子吞吐,招徕四面商贩云集。果香、酒香,交相辉映,使来到这里的人们闻香半醉……
这条街也不会存在太久了,它旁边是崭新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它的街面上已经挂着拆迁办公室的牌子了。
一位胡姓老伯,正在等候拆迁。他已是耄耋之年,说起水井街的沧桑变迁,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他在此生活了一辈子,
如今就要搬走了,实在舍不得离开这条老街。
在他的回忆中,老成都的酒坊有不少,建在府河两岸,多与船工和阡夫有关。当聊到清末民初时期的“大曲烧坊”,他仍然赞口不绝,说他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都曾在这间烧坊里打过杂,到了他这一代的年轻时候,烧坊里飘逸出的曲子香,顺着府河上的熏风,整条街上都闻得到。正应了“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老话,只可惜而今这道亮丽的成都风景已不复存在。在这条街巷的另一段,靠近香格里拉大酒店之处,近年来挖出了一个遗址大坑,据说面积约1700平方米左右,出于保护文物的考虑,目前仅发掘了约280余平方米,内有供酿酒用的晾堂、灶坑、灰坑、灰沟、柱础、及墙基等遗迹,为此特地修筑了高墙大院圈起来,平时大门紧锁,只有政府官家或有门道的人才可以随意进出,普通市民百姓无缘一睹真容。
老伯说起此事,一脸挂不住的忿然,因为他也从来没有被允许进入新圈起来的大院看个明白,尽管祖祖辈辈都在这条街巷里生活,伤透了心以后也就不再对此有任何念想,敬而远之,其实内心里仍然留存着挥之不去的对如烟往事的鲜活记忆。我深知,
他才是这条阡陌街巷至今尚存的活化石,他家的四代人都与“成都烧坊”休戚相关,应是最资深的向导,最有资格解读“水井坊”过往的酿酒沧桑,他是当之无愧的。
那些每天喝着定位高端的“水井坊”,
每天喝得酒酣耳热,喝得高了的官府衙吏与厂家当差的,如此无视这一位年逾九旬的布衣老人的感受,无视这名酒的历史见证人,无视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条街巷中的老街坊们,连看也不让他们看一眼,真不知那班人等的良知何在?不知其所宣讲的“道义”是否站得住脚?不知其计划打造的水井街“文化街区”的文化在哪里?不知其是否有愧于这一名酒赖以存活的百姓土壤?
老伯说,过去的成都烧酒分为“大曲,陈色,白干”三种档次,上等的大曲比今天“穿金戴银”包装成的“水井坊”还要好喝,
口感还要更为凛冽陈香,是因为蒸酒用的原水取自九眼桥一带府河中的河心水,最好的水是每逢下弦月子夜时分,由作坊里的伙计成群结队,挑着木桶,挽着裤腿,趟到河心去取水,传说那时顺灌县(今都江堰市)流下来的水质最为清新,与井水相比,更有一种适合曲子发酵的元素,用明矾稍作沉淀后即可派上用场,难怪民国时期的成都府上有“河水香茶”之说,正应了蜀中古语“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看来河心水就是不一样,不无道理。那年那月,府河沿岸四处可见“河水香茶”的幡旗迎风飘舞,
是茶馆酒肆的亮丽招牌,吸引茶客眼球,好不热闹。而当下好大喜功的政绩工程,岷江上游拦水筑坝,层层断流,致使环境污染,水质恶变,自然不古,已是昔非今比……
下篇说说水井坊老街上原来的景观。

*苍蝇罐子——俚语:路边小饭馆,卫生条件较差。

贴几张水井坊周边老街拆迁前的旧照(夜间拍摄)

一边是冷清寡淡 一边是华丽光鲜

深悠悠老巷子还能维持多久?(1)

深悠悠老巷子还能维持多久?(2)

茶余饭后最多的话题——拆迁 (1)

茶余饭后最多的话题——拆迁 (2)

茶余饭后最多的话题——拆迁 (2)

拆迁前最后的生意(1)

拆迁前最后的生意(2)

拆迁前最后的生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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