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韩国女诗人金惠顺的诗(3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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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生女儿那天的回忆
打开镜子进去
镜子里坐着母亲
打开镜子再进去
镜子里坐着外婆
推开外婆坐的镜子迈出门槛
镜子里的曾外婆在笑
我探头去看曾外婆笑开的嘴唇
镜子里比我还年轻的高外婆
转身坐下了
打开镜子进去
再进去
继续进去
渐渐变暗的镜子里
端坐着历代的母亲
所有的母亲都冲我
或呼喊或呢喃:妈妈妈妈
嘴唇嗫嚅嚷着吃奶
没有奶水,有人往我肠子里
充气
我的肚子比气球
还大,在海上
飘飘荡荡
镜子里面很宽敞
没有半点草芥
闪电偶尔划过我身体
每当潜入海水
所有母亲们的鞋子
悠悠地消融在海底
晴天霹雳。
停电。暗黑天地。
突然,所有的镜子同时涌现在我面前
破碎,吐出一位母亲
几位穿白衣戴手套的人
清扫镜子碎片,举起小母亲
血肉模糊双眼紧闭的母亲
那是我所有母亲们的母亲
她们说,十指健全的公主啊!
(选自诗集《父亲竖起的稻草人》,文学与知性社,1983年)
那女人从不远处的妇产医院里走出来
旁边的老女人怀抱着新生儿
那女人双腿像剪刀
嚓嚓地剪着雪路大步走来
软塌塌的剪刀刃像胖乎乎的乌云
昨夜,那女人举着剪刀,响亮地剪下什么
在喷出腥臭晚霞的两腿之间
暴风雪过后,天空总会被撕裂
跟随着摇摇晃晃走远的女人
明亮刺眼的闪光
夺目天国的盖子打开又关闭
上帝栽种的树木,树上的果实都被女人吃光
上帝该有多害怕,当女人从两腿之间
剪掉红通通的血块的时候
每天早晨裂开的天空和伤痕
乌云又粗又胖的双腿之间
一颗红通通的脑袋正在被剪断
(那血活在我的身体里吗)
(我活在那血里吗)
那个女人
走在前方不远处
滚烫的身体撕裂冰冷的影子
白得如同女人体内之雪的镜子里
红色的血波粘稠而缓慢地哗哗作响
就像早晨的大海盛满了鱼
那么多新生儿游来游去
鬼魂总是嘀嘀咕咕,是啊是啊
尤其是含冤而死的女人们最是吵闹
那个沉浸在初恋中的鬼竟然出奇地安静
疯女人的鬼魂有点儿可怕
来的时候她头顶闪电
不能那么用力地敲打湖面
每个被敲之处都会涌出血水
那个嘴里钻出蚯蚓的女人
不要敲得太狠
因为每天挨打
已经冒出两袋蚯蚓了
最后甚至呕出自己的内脏
她空空的身体聚作一团
而且臭气熏天
你在树林里遇见过山鬼吗?
从嘴里掏出无限延伸的藤蔓
每条藤蔓都挂着成串的绿舌
那些舌头彻夜争吵
鬼魂真是又顽固又喧嚣
去而复返,被赶跑却又回来
就像祭祀那天萦绕房间的烟雾
嘟嘟哝哝的唾沫星子溅满天地
湖水张开几千张嘴开始喧嚷
现在谁来堵住那些张开的嘴巴?
唉,四面八方都是湖水,红彤彤的。
(首发于季刊《文学与社会》,2005年秋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