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衣》

过了今天   这件衣服就要扔了

风顺着破处轻易窜进我身体的黑洞

着凉   南方老了

 

那年的风吹着   我坐在榆树上

久久地   遥望番薯的颜色

和姿态   丰收的村庄

万物再一次复苏

我穿着新衣裳   坐在那儿

 

时光老人细细盘算着

十个指头掘起新鲜的坟墓

逃学的下午   我掀起一锹黄土

泥水覆盖我的衣服

 

渐渐裸露的秋骨

顶起我的年龄

寒冷变得轻易

一个榆树   打开记忆的窗户

 

在收割后的水稻田上

我看见   整个秋天不回家的父亲

影子长了   我也要生病了

 

◎《车夫》

滂沱大雨   我一挥手

他便向我冲来

比他还旧的三轮车   发着怪响

不远的路途   猛踩脚踏板

机械地注意两边的车辆

雨在他身上显得荒乱

相对于平日里的空闲

雨天像是一个节日

大一点   再大一点的雨

淋湿一次   口袋硬币的声响

此刻我像一只虫子

蜷缩在甲壳内

仔细地看着他灰旧的衣服

以及紧张运动的脚筋

顺着黝黑的皮肤   我猜测他的年龄

发现背影有更大的空间

容得下我的怀疑

在一个拐弯处   他猛地转过头

左脸上的痣   如此熟悉

让我想起村里失踪多年的郑二叔

◎《输给酒的聪明人》

狂饮过后   演出就要开始

男人们抱成一团

学着农奴的形象

用脏黑的语言来安慰对方

腹中躁动的酒精   思想和肉体变得错位

亢奋的性欲   还原最初的野性

不贞   屈辱从四周围攻

爬到桌底   在酒气中排斥爱情

此刻你是流氓的兄弟

是执法者的对头

在荒岛中等待放逐   荒诞不经

也有人哭泣   上帝在一旁窃喜

摘下面具的人类   把该说的

不该说的   都说了出来

 

◎《故人》

当她拐过弯   你远远就发现她

此刻你手脚荒乱   面目苍凉

然后向着那条暗巷

撒腿就跑

 

◎《丢失者》

站在原处   我把什么东西丢了

精神在身体内蜷缩

眼中闪烁着难以言示的罪过

不倾听   不离去   也不说谎

来自瓯江悠远的光

带来皮鞭的影子

和妈妈啜泣的声音

------2009.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