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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云空问大家：“贾宝玉为什么送旧帕子给黛玉？”群里的朋友一边调侃一边讨论，气氛蛮热烈，我当时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时不时打几句话丢进去。凡眼嬉笑着搬出了贾琏勾引尤二姐时吃半块槟榔、凤姐叮嘱平儿仔细查检贾琏的包裹里有无头发指甲等物，以证明古人用旧物私赠是代表情意的。看得我忍俊不禁说：我下午写一篇好吧.......

    正如凡眼所说，用贾琏与情人之间的私物相赠来解释宝玉黛玉之间的情谊，难听了些，我是断不舍得以此来解释的。云空说应该用“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来解释最到位，其实两者的解释与我现在所写的最终意思也许都是殊途同归，我也自知笔力笨拙，但依然希望能写得柔美纯净一些，方不辜负曹雪芹苦心塑造的宝黛之至深纯爱。

    晴雯临终前曾在被子里脱下贴身小袄、剪下蓄了很久的指甲给宝玉留作纪念，这两件都是旧物，表述的是晴雯对宝玉的情意，晴雯贴身侍候宝玉多年，是贾母早早内定的宝玉未来之妾，也是宝玉“心上第一人”（袭人之语），可她至死却依然冰清玉洁，从未与宝玉发生过肌肤之亲——这一点就像宝玉和黛玉，在一个床上嬉闹着长大，却从无越轨行为。曹雪芹写红楼梦时，刻意安排了心思缜密、心机颇深在众人口碑中都属于温柔和顺、深明大理的贤惠型的袭人和宝钗站在一个阵线，安排了心直口快、率性纯真以至于不能拥有好口碑的晴雯和黛玉站一个阵线。甚至晴雯的容貌都是跟黛玉极相似的，晴雯死之后宝玉所撰写的《芙蓉女儿诔》其实也是写给黛玉的，只是宝玉自己当时没觉得，而黛玉在建议宝玉修改《芙蓉女儿诔》时，有这么几句——宝玉道：“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命薄’”黛玉听了，怅然变色，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乱拟，外面且不肯露出......这里的描述与宝玉生日时，黛玉抽签抽到了芙蓉花，宝玉说：“只有林妹妹才配芙蓉花”，两相对应吻合，皆是以晴雯影射黛玉，亦就是我们常说的“晴雯是黛玉的影子”。

    我们能看到宝玉是托晴雯送去旧帕子，而不是丫鬟的尊卑大小排序在晴雯之前的袭人。可书中的袭人跟黛玉的生日是同一天的，这也说明袭人虽然秉性与黛玉截然不同，但最终她的结局也是与宝玉无缘的。

    说到这里，似乎扯远了，我接着回头说贾宝玉为什么送旧帕子给黛玉。黛玉六岁多进贾府，与宝玉一起耳鬓厮磨着长大，情投意合，彼此心心相映，却因为种种客观原因，黛玉总在质疑定宝玉是不是真心真意只爱她一个，她又生性敏感，只要发现宝玉与宝钗、湘云等有亲昵的言行，就会多心地哭泣。（这里我要额外说一点：黛玉的小心眼并不是泛滥的，而是有原则性范围的，对于晴雯、袭人和妙玉等毫无醋意，因为她只对可能构成她爱情威胁的人才会敏感多心。她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女孩。）宝玉一直都深知黛玉体弱且经常哭泣，他被贾政暴打之后，宝钗亲手端着药招摇过市地送来给他，然后冠冕堂皇教训了他一顿。而黛玉则是偷偷来看他，没拿什么特效药，只有一双哭肿了的眼睛，宝玉看着黛玉这般情形，此时心痛远甚于他的皮肉之痛——这一点可以从《红豆曲》和其他诸多细微之处剖析出的，这里不多述。

    两人彼此疼惜着，却不知用什么来表达。即便是宝玉这个善于拿各种各样玩意儿跟他人表述情谊的多情公子，在这样至深纯爱里，他也不知道拿什么来表达才贴切，因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且生在这样贵族侯门里，什么值钱玩意儿他们都见识过，拿那些东西来表述深情简直是对他们的亵渎。他知道晴雯是懂得他跟黛玉的深情的，所以让晴雯过去看望一下黛玉，在晴雯提示他是不是要拿点东西过去做借口，他想到了旧手帕。宝玉想表达的是：“林妹妹，我很担心你，知道你会哭泣，我无法现在就到你身边为你拭泪，就让这两块旧手帕代替我陪伴你吧。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玩笑嬉闹哭泣，我曾多次用手帕为你拭泪，送去旧手帕让妹妹懂得我只念与妹妹的木石前盟，根本不要什么金玉良缘。”

    黛玉在收到这两块旧手帕之后，大受感动，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遂在旧帕上题了三首诗：

    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黛玉的这三首诗表述了自己对宝玉的一往情深、对两人感情未来的悲观预测，也是在告诉宝玉：她知道宝玉在疼惜她，懂得宝玉的心意。

　　而作为黛玉影子的晴雯虽然没懂得送旧手帕的意义，但她只需要懂得宝玉黛玉两人是彼此心意相通、彼此相爱的就足够。如我前面所述，晴雯和黛玉一样，都是只要纯净的爱、纯粹的情，不屑于去做不耻之事，不屑于去玩弄心机，就像手帕只是拭泪和用来题诗表情达意的。

　　葭颦写于2011年4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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