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看秋(《陕西农村报》2010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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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苞谷刚长出红胡子,山里的秋夜便多了几份神秘和情趣。沟垴上的草棚前亮起了篝火,远远望去像星星一样闪烁。一会儿东山上传来一阵吆喝,一会儿西洼里响起几声哨子,搅黄了野猪心中的美事。人与野牲口有趣的拉锯战,从夜幕降临延续到东方泛白。农人在看秋时发生的故事,也从昨天讲到今天。
“大锅饭”的年代。看秋,主要是害怕夜间有人偷掰生产队的苞谷,派男劳力轮流着看,给记上工分。
那时候我是学生,看秋这苦差事当然轮不到我头上。听着大人们神神秘秘地嘀咕晚上看苞谷的乐事,便很想加入这个巡逻队伍。于是,软缠硬磨求父亲:哪怕不要工分白干都成,只看一晚上!他是队长,这个后门还是给开了。
一个周末的夜晚,我和聋子出发了。父亲说,聋子人踏实,不会使瞎心眼,跟他一路走就是了。任务是从河边大坪地到后窑一面坡,一百多亩苞谷地转三个来回,每块必到。
聋子用一根木棍在前面打露水开路。我尾随其后,在苞谷地里钻来钻去,跟侦察兵似的,希望有贼出现,我也好当一回英雄。到了后半夜,人困马乏,呵欠连天。聋子耳朵背,干这活又不能大声说话,真憋死人。我开始后悔不该自讨苦吃。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像一只大黑熊。没了兴致的我,心里胆怯起来:在这荒郊野外,万一遇上不测,我俩势单力薄只能束手就擒。我越想越害怕。聋子似乎明白我的心思,把我胳膊一拽,用手电光朝梁上那户人家闪了闪。我看到,那一家还亮着昏暗的灯,一定没睡。
离那户人家还有很远,聋子就示意我关了手电,放轻脚步。我们蹑手蹑脚靠近窗台。几根木条子做的窗子糊着白纹纸,里面灯影儿晃晃悠悠的。聋子屏住呼吸,悄悄用舌头舔着窗户纸。不一会儿,一个圆洞透出光亮。聋子贼溜溜地盯着里面,还不住地咽口水。看得出,聋子很激动,浑身在颤抖。我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拧痛的地方,让开了半个位置。
透过那个小洞,我看到在屋里的土炕上,两个一丝不挂的男女在疯狂地“玩把戏”。这女人的当家人长年在外搞副业,乘虚而入的是队上的“老脚猪”。
聋子一拐子扛过来,附在我耳朵上悄声说:“去!小娃子,看不得,会背时的。”
屋里激情继续。他们全然不知窗外还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光棍汉……
“扑通!”聋子终于招架不住,掉了下来。屋里的灯随即灭了,传出惊慌失措的喊声:“谁!谁!谁!......”我俩失魂落魄,一溜烟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有人举报:贼偷了大坪地的苞谷,四十七根苞谷秆上的包谷棒子,一夜间成了空壳子。倒霉的是我和聋子值班。
晚上开批斗会,父亲作了自我检讨,替他儿子受过。聋子呢,被人揪出来,站在人群中间接受批斗。还挨了打,听说有一人下手最狠。
就这样,聋子吃了个哑巴亏。
(原载《陕西农村报》2010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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