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防“网络民族主义”

世界主要是由民族国家构成的，在这个基本状况没有改变之前，民族主义的存在就如阳光空气一样，具有神圣的合理性。民族主义大概存在三种基本状况：柔弱的、正常的和极端的。没有民族骨气，即使遭遇欺凌也不能唤起民族精神而奋起自卫，应该就是柔弱的民族主义，它表现为民族意识涣散甚至缺乏。近代以来，中国长期遭受外国列强蹂躏，但民族主义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很好地培养出来，可以认为那就是一种民族柔弱病。抗日战争期间，中国为抵抗侵略做出巨大牺牲，而让很多人高兴的一件事是民族主义终于觉醒。抗击侵犯，维护正当的民族利益，但同时又能坚持根本上的民族平等观念，这才是理性健康的民族主义，是民族主义的正常状态。不知道民族平等的根本价值，不懂得和平相处的深远意义，凡是分歧，就一定发展出冲突，凡是冲突一定要设法扩大成战争，不考虑国家利益辩证法，一味只管表现豪情壮志，在民族主义的各种形态中，这就是极端的一种。

目前，中国的极端民族主义，以“网络民族主义”的表现最突出，如果不能加以控制，或许不久的将来，就会让中国付出惨痛代价。网络民族主义，顾名思义，自然是在互联网上呈现出来的民族主义，因为网络的特征，这种民族主义也染上了网络的诸多特点。首先，网络上发言可以不署名。不署名不代表不负责任，但却为不负责任大开方面之门，多少网络猖狂、粗鄙甚至肆意谩骂，都与这一特点密不可分。其次，网络发言追求点击率，从而让最短时间内获得赞同的风格大行其道，所谓“标题党”最能证明这个问题。分析深入、逻辑严谨、证据详实的文章无法获得多数，偏、怪、露骨的言论常常畅销。杜甫当年为了创作诗歌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如今网络似乎也是如此，只不过，杜甫的诗句惊人之处是美与妙，而网络文风的惊人之处是极端与谩骂。这样说网络颇有以偏概全之嫌，然冷静分析，这样的问题在网络的存在却是无法否认的。就民族主义问题而言，在网络的表现上，基于不负责任和极端两个根本点，“网络民族主义”的一切特征都滚滚而来。

网络民族主义的诸多特点，首先是看上去来势凶猛，人数众多。凡是极端的民族主义表态，都会获得网络的大力支持，而所有冷静的看法，很容易被冠以“汉奸”的大帽子。网络的极端化过于突出，不宽容几乎就是网络的本质特征，对于不同意的观点，很多网友采取的政策是一顿粗野的狂骂，发泄完毕，踪影皆无。不文明反而获得大力支持，几乎只有网络才能如此呈现。民族主义，本身就是复杂的问题，但关涉民族分歧与利益冲突，宣示立场却非常简单。把冲突的对方骂成野兽，处理的方法是杀光，如此已经完满解决。以目前最受瞩目的钓鱼岛争端而言，作为民族主义来说，宣示立场是最容易的，但解决一定是复杂和艰苦的，为此，中国不管是政府层面还是社会层面，都必须做好长期抗争的准备。其中，网络民族主义，最多只是部分民意的片面表达，不仅不该言听计从，而且应该小心提防，防止这种简单极端的立场宣示被当成中国的大众心声，甚至当成相关政策的民意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