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样走向你的

清晨多么微小
一颗露水颤抖着，风来过

蓝天下，松树散开的怀抱
像一把大伞

松果有塔形的过程
一层层，像阶梯
我也是这样走向你的

那一天
一群鸟儿叫得多么欢快
一朵白云，飘向另一朵白云
你在山谷里采野花
我追一只蝴蝶，忽然看见野花一片

雨的小令

连绵梅雨，我也和你做着一样的事
书里掐桃花
赶白鹭
姓白的戏演一遍就过了
场外小青捏一把扇烹茶

我有花书签，夹在此山中

滴答滴答，蜗牛散步
我们熬米汤，养青苔

在水一方

久久地，湖水与我持平
拍打一个人的岛屿，像轻微的爱慕
钢琴曲贴着水平面
低低地飞

躺下来，看白云在今天把旧事席卷
不过是遇见
不过是分散

白露了，阳光竟见纹理
蜉蝣一生
竟也有过水晶的一瞥，喝过
一次清晨野草的露珠

仿佛印证，不远处
一条银鱼跳出水面
又落了下去

清晨，听到布谷鸟叫

“布谷，布谷”
一声，两三声
像几朵带露的玫瑰
献给黎明这个睡美人

轻轻地，我来到窗前
并不是找一棵树
而是找一片森林

有一只鸟在叫

密密的树林，天刚刚亮
有一只鸟在叫，清脆地叫
冰雪一点点融化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有一只鸟在叫
我不能再走了
坐在一棵松树下，像坐在松木做的金色大厅里

我这是要去哪里，我已经想不起
全部的我只剩下一双耳朵
有一只鸟在叫——

森林的衣柜

露水，草的珠宝
草将珠宝带走，变为花，变为果

鸟鸣，树的项链
一声一声，串成了一串
有的鸟声，像珍珠
有的鸟声，像金，和玉

云朵，森林的帽子
高高的，戴在头顶

迷雾，森林的长围巾
飘过来，飘过去

你来了

马在吃草
两只鸟，在枝叶间互相歌唱
我们像风一样奔跑
卷起的落叶，像身后忽然响起来的掌声

总是和你走着走着
就来到了山谷的心里面
我们抬头看，蹲下来看，歪着头看

蝉声引着我们上升
一点点变绿
在树梢
我看见你的白色马车
静静的，停在一片木槿花下

在秋天，在森林

在秋天，在森林
抬头看树叶
蹲下来，满地落叶，像神在铺床

树叶绿过以后
红的红了，黄的黄了
更多的像晚霞
像花园里所有的花，一起做了一个梦

然后风来了，树叶飘落下来
一片，一片，一片
我的梦在动
我的梦就要醒过来

十一月

十一月，我搬到树下住了
十一月，有数不清的树叶在举行告别演出
枫香红了，银杏黄
海棠果一串串，沿着它朱砂色的长廊，悄悄地走

十一月我打碎了你送给我的一瓶桂花蜜
你问我时
我的心也碎了

雪知道

雪带来一整个马戏团
一夜之间
处处都有白色糖果，越滚越大的玩具，和蓬松的游戏

雪知道，自己把世界打翻了
露出轻盈的底
它笑了起来

雪还在下着，下着
树木咯吱吱地唱歌
鞋子在咯嚓喀嚓地低语
厚厚的棉被下，种子呼噜呼噜地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