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叫“老头子”

◎赵倡文

    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敢叫皇帝“老头子”的人不少，可敢叫并被皇帝听见的恐怕不多，清朝的风流才子纪晓岚就是其中之一。

    纪晓岚负责编撰《四库全书》非常辛苦。这年盛夏，纪晓岚正在书房里光着膀子，穿着个大裤头，坐在一摞摞书稿前埋头修改，突然听见侍从在门外高喊：“万岁驾到！”这一喊不要紧，只吓得半裸的纪晓岚一时没了主意。怎么办？情急之下，纪大才子也如平常人一样“呼”地一下钻到书桌底下，想让桌布挡住自己蒙混过关。乾隆皇帝明知纪晓岚在书房里，可进来却不见了，就知道其中定有缘由，便一声不吭坐在了一旁。大热的天，一般人就是坐着也难受，更何况要钻在不透风的桌子下面？过了没多大工夫，纪才子便受不了了，偷偷掀起桌布一角，只见侍从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便问：“老头子走了没有？”这一问不要紧，可让乾隆皇帝抓住了把柄，便厉声喝问：“‘老头子’是什么意思？说不清楚就杀你个欺君之罪！”纪大才子真是名不虚传，虽然吓了一身冷汗，可还是反应灵敏，回答道：“称皇上为‘老头子’，是因为大家都叫你万岁，你想想，人活一万岁老不老呢？这是‘老’字的由来。‘头’字呢，是因为你是一国之君，当然是‘头’了？‘子’字是因为你是真龙天子。这三个字连起来，就简称你为‘老头子’。”纪大才子的一席话既令乾隆龙颜大悦，又为自己化解了危机，真可谓一举两得。

    除去纪晓岚叫皇帝“老头子”之外，敢叫皇帝“老头子”并被皇帝听见的事件还有一起，它发生在明朝。事件的主角，一方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另一方是南京城一条胡同里的普通老百姓。

    作为开国皇帝，朱元璋可谓开明，微服出宫是这位皇帝定期要做的功课。这天，朱皇帝又出宫了。他走到一个胡同时被老百姓认了出来，一时间，人们像现在的人观看明星一样前呼后拥着自己的天子。正在朱皇帝洋洋自得之时，忽然一个极其刺耳的声音飘来：“原来皇帝是个老头子啊！”朱皇帝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堂堂大明天子，统治着一个泱泱大国，竟敢有人叫自己“老头子”，这还了得！闷闷不乐的朱皇帝回到皇宫，越想越生气，于是大笔一挥——“空其巷”。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把那个胡同里的人全杀光！可怜这些无辜的百姓，平白送了性命。

    明清两朝，同样的事件，不同的结果，一个是皆大欢喜，传为美谈；一个是血流成河，世间又多了无数的冤魂。为什么？是乾隆帝仁慈，洪武帝残暴吗？不一定。乾隆帝兴起文字狱来，又何止让上千人人头落地！那么是纪晓岚聪明，那些百姓愚笨吗？这也不见得，胡同里能说会道的人肯定大有人在。那么为什么乾隆帝能给纪晓岚诉说的机会，而洪武帝不给老百姓诉说的机会呢？说到底是因为，乾隆帝与纪晓岚是熟人，而洪武帝与那些苍首则素昧平生。大概那些老百姓看到皇帝微服与自己平起平坐，拉起了家常，就认为皇帝是自己的哥儿们弟兄，一时激动说出了心里话。孰不知，皇帝仍是皇帝，不可能与你成为弟兄，就连皇帝的熟人纪大才子面对皇帝的诘问还吓得一身冷汗，更何况你是与皇帝素昧平生的老百姓？别再怪朱皇帝了，要怪就怪自己，谁让自己不问原由、不分高低，胡乱叫“老头子”呢！这也给我们后人敲响了警钟——在与人交往过程中，千万别被一些假象所迷惑，与自己身份不相称的人乱套近乎。

 （摘自《格言》2007年9月上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