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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夫记

(2007-05-31 12:45:50)
分类: 人生百味
    我很爱我的丈夫斯科特,他见识广博,性格活泼,还拥有一副在结婚12年后依然让我心跳不已的性感嗓音。
    但他同时也很健忘,不守时,老爱把东西乱扔,还很情绪化。当我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时,他却碍手碍脚地在旁边追问我有没有看那期《纽约客》上的一篇文章。自己情绪不好,还会不理人。
    这些生活琐事也许不会导致我们分手或离婚,但日积月累它们却磨蚀着我对斯科特的爱,在我心中滋生起一种厌恶,越来越频繁地对他冷嘲热讽。我感觉有必要做些改变了,必须想办法让我的终身伴侣变得更完美些,让他少一些讨人厌,多一些让我爱的品质。

灵感的来源
    没想到改变的灵感竟然来自我的工作。由于我最近正在写一篇关于一个动物训练学校的报道,我亲眼目睹了那里的学员如何完成在一般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让鬣狗单足旋转,让美洲豹乖乖地把爪子伸出来剪指甲,让狒狒玩滑板。
    当我全神贯注地听训练员讲述他们怎样训练动物时,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同样的方法也许能用在另一个愚钝却不失可爱的生物上——我的丈夫。
    我开始像驯兽员们分析动物那样分析我的丈夫。有经验的驯兽员们对于他所训练动物的点点滴滴都了如指掌,从它的生理结构到它种群内的社会关系,它如何思考,它的喜恶,它的擅长和缺陷,等等。例如大象,它是群居动物,因此它有等级观念,它不会跳,但它会倒立,它还是素食者。
    我的丈夫斯科特是一个不太合群的人,喜欢独处;他的平衡性很好,但动作却极慢,尤其是早晨穿衣服的时候;他是个天生的滑雪好手,也是天生的迟到专家;他还属于杂食动物,是驯兽员们最喜欢的对食物奖励最有反应的类型。
    这样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发不可收拾。在驯兽学校采访时,我一边记下训练动物的种种技巧,一边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去把这些方法在斯科特身上试试。

微小进步奖励法
    我从驯兽员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我喜爱的行为要奖励。批评是不会让一只海狮学会用鼻子顶球的。对待男人也一样。
    从此后,每当斯科特主动把一件脏衬衣扔到洗衣篮里我就会称赞他,如果他把两件脏衣服扔进去我就会给他一个吻。同时,看到有脏衣服被扔在地上我也不像从前那样抱怨。渐渐的我发现,一方面斯科特很喜欢我的奖励,另一方面随处乱扔的脏衣服也越来越少了。
    这种方法动物训练员们称之为“微小进步奖励法”,即朝一个新动作的每一小点进步都给与奖励。狒狒不会一次训练就学会翻筋斗,丈夫也不会在一次主动把袜子从地上拾起而得到你的表扬后就每次都把袜子捡起来。一开始对狒狒每跳一下你就会给它奖励,接着当它跳得更高时你再给它奖励。我对斯科特就是这样,一开始他的每一点小改变我都会表扬他:车速每小时慢一英里,把一件脏衣服扔到洗衣篮内,或是某一次约会没迟到。

不兼容行为
    一名非洲鹤的训练员向我讲述了他如何改正非洲鹤总是停在训练员头上或肩上的习惯。他的训练方法不是禁止非洲鹤停在他头上,而是教给它们另外一种行为(这种方法叫做“不兼容行为”——一个简单却绝妙的概念)他训练非洲鹤停在地面指定的垫子上,既然它们不可能同时停在垫子上和训练员的头上,那停在头上那种令人不悦的现象自然就不会出现了。
    回家后,我立即把这种“不兼容行为”的方法用在斯科特身上。为了不让他在我做饭的时候在老在我身边打岔,我会在厨房的另一头安排他做点事,例如切青菜或磨干酪。这一招果然有效,我做饭时他再也不能在旁边添乱了。

不理会法
    一名海豚训练员介绍了他的“不理会法”。每当海豚做出错误的动作时,他不作任何反应,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海豚明白自己做一个动作必须得到训练员的反应,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如果对它的动作训练员没有任何反应,一段时间后它就再也不会做这个动作了。在这页记录的边上我写了几个字“在斯科特身上试试”。
    斯科特隔三差五地就会在家里到处乱翻找他的钥匙。在以前,我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一面帮他找,一面安慰说:“别急,会找到的。”但结果只能是他越来越烦躁,最终,这样一件小事会让我们俩都陷于不能自拔的坏情绪。
    采访回来后,每遇到这种情况,我一语不发继续做自己的事。尽管我要费很大劲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理他,但收到的效果却很惊人。很快他的烦躁不再总是升腾为怒气,而且不久后就如阵雨般渐渐消失了。我真有一种像海豚训练员那样扔给他一条鱼作为奖励的冲动。
    今天洗碗时,斯科特又冲到我身后,粗声问:“看到我的钥匙了吗?”,接下来我听见壁橱的门被重重地打开又关上,然后是在书桌上翻腾的声音,接着咚咚咚地上楼去了。我在洗碗池边一步也没挪。正如我意料的那样,很快一切渐渐安静下来。一会儿后,他又走进厨房,平静地晃晃手里的钥匙说:“找到了。”我依然没转身,说:“很好,晚上见。”
     
    就这样用从动物训练学校学回来的方法对丈夫进行了两年的训练后,我的婚姻变得愉快多了,丈夫也变得更加可爱。过去我常常把他在生活中的一些毛病看成是他情感的流露:明知我不喜欢还总把脏衣服乱扔,分明就是根本不在乎我的表现。但自从用对待动物的方法来看待他后,我就能比较客观地看到我们之间的区别。
    我牢记着动物训练员们的座右铭:“错不在动物。”因此每当我的方法没有效果时,我不会责怪斯科特,而是另想新招。同时我也接受了有些行为真的是天性为之,训练无法消除。你无法不让土拨鼠打洞,我也无法不让斯科特不再丢钱包或钥匙。
     
    专业人士告诉我,有的动物对自己所受的训练掌握得如此好以至于它们还会反过来把那些方法用在训练员身上与之抗衡。我的“动物”也是如此。对斯科特训练的卓著成效让我喜不自禁,忍不住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理解得深刻。
    去年秋天,步入中年的我有好几颗牙松动了,以至于我不得不戴牙套。它不仅难看,而且让我十分痛楚。好几个礼拜,我的整个口腔都抽搐地疼痛。我痛苦地不断抱怨,斯科特安慰我说再坚持一段时间就会习惯的,可我却始终没有。一天早晨我又开始发脾气,发泄嘴巴里的金属丝带给我的疼痛与烦躁。斯科特一语不发,不再像以前那样安慰我,甚至连关注的表情都没有。一会儿后我停止了抱怨,准备开始早上的日程。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转身问他:“你居然在对我使用‘不理会法’,对不对?”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从此他开始了驯妻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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