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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风民俗,是地域文化的反映。
介绍一个地区的民风民俗,是为了展示一个地区的生活习俗和地域特色。
嵩县蜗居伏牛山、外方山和熊耳山腹地,高山环抱,交通闭塞。故民风淳朴,风俗独特。从衣食住行、文化娱乐,到婚丧嫁娶,人际交往,行成不同习惯。古人依习惯而成俗,后人沿古俗以发展,古俗缘时代而演变,生活因风俗呈多彩。
嵩县历史数千载,村庄数千处,风俗源远流长,芸芸杂杂。纵观呈千变万化,横观则五彩迷离,很难三枝两叶以画秋,一斑半毛而全豹。故只能粗枝大叶遗憾几笔,用以抛砖引玉,让有心人亲自来体验一番,弥补缺憾了。
外方山风情(一)
老沟扒
外方山河川密布,村庄多以沟壑命名:五道沟、八道沟、苍沟、毛沟、竹园沟、倒回沟……;沟湾为坪:上庄坪、下庄坪、汪坪、柿坪、桑树坪、栗子坪……;岔口称门:上沟门、下沟门、前门、后门、大石门、小石门……;沟脑叫洼或扒:葛条洼、浅水洼、东洼、南洼、栗树扒、拳菜扒……;坪为村、门为组、洼和扒为零星户,故有七沟八寨之称。
说是沟扒村,其实不过十户八户人家,都藏在深山的细皱纹里,一家占一个山窝子,房舍都像鸟巢一样筑在山旮角里,就想一根多杈的树枝梢结着几个野果子,外面树荫掩着。还很像浓浓的团叶下面卧着一颗颗老南瓜,零零星星隐藏着,只能通过炊烟、犬吠、呼唤声和牛哞声来辨别哪里才住有人家。沟底灌木丛里往往掩有小溪,鸟鸣水溅,幽静清凉,蛇样钻在草丛下面,是凭借淙淙的流响声才知道的。偶尔有浣洗的俏笑声和小孩的戏水声从灌木丛中溅出来,却左瞅右瞅不见人,让你感到一种僻静和深幽。
在沟扒里走着,你会看到荒沟野岭、溪湾山洼里到处点缀着苇席大的玉米田,簸箩般的谷子地,十窝八堆的红薯秧,三垄五沟的萝卜畦;还有一簇一簇零星在溪边的高梁穗,一团一团铺挂在沟坡的南瓜藤。这就是沟扒人家的“田野”。沟扒人叫它“鸡窝子地”。鸡窝地不是黄土地也不是黑土地,是碎石碴混和着沤树叶变成的,里面爬满了蚂蚁和虫蛉,也布满了沤果子和昆虫的尸体,还蕴含着祖先的骨灰,浸透着祖辈的汗泪。所以,油渍渍的,很沃、很肥、很圣洁也很金贵。为着这星星点点的庄稼,为着“一筐半篓”的收成,他们冬垦、春播、夏耘、秋收,从不敢半点懈怠。暑日严寒,春风秋雨,洪水冲了垒,垒了冲,冲了再垒再整再种。这“鸡窝地”里种着他们的梦啊!身子累弯在“鸡窝地”里,汗水流干在庄稼苗上。所以,他们管农民不叫农民,叫“庄稼人”。“庄稼老头”“庄稼汉”,“庄稼妇女”“庄稼娃”。
钻几层树荫才找到庄户。大都三间上屋两间偏房,石墙茅顶,木棍门窗,粗粗糙糙。院里有狗有鸡,棚中有牛有羊。家家院里都搭着柿子棚,有小梯子靠着,上面堆满鲜红的柿子,见人就先往柿棚爬,不是用篮系就是用盆递,以柿代茶,凉甜解渴。门前都有个平场,支着石碾,有牛犊羊羔在树丛间啃嚼,到处布满鸡屎牛粪。房舍都卧山临沟,不垒院墙不锁门。农忙时都到地里做活路,就在门口挂个木牌子,写着:“锅里有汤,笼里有馍,客人来了,随便歇脚用饭”。这木牌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是山寨的规矩,对赶山人谁都不能怠慢。馍饭并不好,都是杂粮和红柿的制品,但很“实称”,显示出沟扒人家的纯朴和好客。
老沟扒地远户散,问句话就得站到沟沿使劲喊,也就养成了高嗓门。平时说话就像牛哞,昂着脖胫冲着天,声音又粗又硬,窜得无边无沿。“喂!太公(姐的公公),夜一(昨天)赶集没要(没有)?”/“可赶啦!”/“给谁厮跟着?”/“独过元(一个人)。”/“见啥袅(捣蛋)事没要(没有)?”/“袅着哩。你猜城里人弄啥?种草!在街当中种了一大块子草,只怕会有十好几亩。你说这城里人咋净是些破家五鬼。”/“是不是?那胜种成庄稼,只怕能打十几担粮食哩,怪(恼)了咱不给他们交公粮。”这坡喊,那坡应,能响亮一道沟。
山沟人不会悄声细语,就连打诨骂俏也是扯着粗嗓门,能传几架坡,显得很粗很野。而妇女们还特别的爱隔着沟聊家常,喜鹊般喳喳乱叫,像似吵架。所以,山沟人不会“说话”,只会“喊话”,山外人称作“喊山话”:
“死鬼!几一(今天)没拐你相好家?”
“死鬼气!你才给人家相好哩。咱这粗磷呼啦的,人家能看见咱是谁?”
“看不见去球!咱还瞧不惯他哩。保(别)看他是城里人,假斯文哩不轻。走步路蛇腰掉胯,说句话女架不几,进屋还叫换换拖鞋,吃饭弄个三球碗,鸡蛋窟篓恁大点,没舀哩满球啦!没端哩坎(洒)球啦!没喝哩完球啦,清趁人哩,看着就咱饭量大。他再来收山货,咱专门给他弄个大格楼碗(大海碗)羞臊他。”
其实,沟扒人钻在深山沟里并不寂寞,有曲曲弯弯的小路相互连着,有又粗又长的喊话声相互勾通着,还有赶集人和赶山人相互流串着,把城里的信息带到山里,又把山里的气息带进城里,就这样渗透着,就这样生活着,苦于斯,又乐于斯。偶尔还能看见一所学校,碰上几个打着灯笼上学的孩子。一个老师教着五个班级的十几个孩子,点缀在山沟中,成为沟扒人的梦。我早年在山村教书时,曾为老沟扒编过一首山歌,经常教学生们站到高山顶上吼唱:
坡凹凹,沟岔岔。
七沟十八岔,岔岔有人家。
多者七八户,少者三五家。
房舍象鸟巢,筑在山旮旯。
山妞妞,山娃娃。
放牛砍柴禾,纳鞋纺棉花。
烤火烧毛栗,串山听瞎话。
转亲加换亲,户户唤“亲家”。
羊咩咩,鸟喳喳。
羊象山上花,花是山上画。
放羊哼小曲,隔沟喊山话。
曲是山俚曲,话是粗野话。
……
顿时,沟沟岔岔都灌满回音,满山遍野都成了歌声。
外方山风情(二)
小名儿
小名,又称奶名、乳名。在嵩县外方山区,男娃子都爱起个宠名:财娃、有娃、福娃、喜娃……狗旦、毛旦、孬旦、瞎旦……小狗、小羊、小猫、小燕。或者是叫一些磙子、捞子、桩子、柱子之类的农具。女孩子则多喊娇名:白妮、黑妮、瞎妮、小妮……大妞、二妞、三妞、妞妞……翠女、花女、粉女、姑女。再就是叫些风花雪月、梅兰竹菊之类的花草。走进山村,到处都是娃啊旦啊,妞啊女啊的呼唤声。一声声都是乳名,亲昵里含满乡音。的确,这乳名喊起来带着娇滴滴的味道,听起来有种热乎乎的感觉。所以,山里人只起小名,只喊小名,直到上了中学或当兵参加工作了,才正儿八经起个“官号”。
山里人到机关找亲戚、老乡时,问的都是老家的小名。常常问得一院人楞楞诧诧,莫名其妙。问的人就直挠头,听说他就在这儿上班呀?啥年龄啥模样姓啥住哪一描述,才会有细心人猛然灵醒。呀,你问的是谁谁吧?老家啥子沟的。对对,就是他!俺就是找他哩。从此,机关院里便有了诨语和笑料。反过来,机关人或外地人到山村找人,都问“官号”,问得一沟人都直摇头,匝舌发楞。一说是在哪上班的,啥年纪啥模样一细述,才会被哎呀一声,说你问的肯定是啥娃家的啥旦吧。于是,沟里人才知道啥娃家的啥旦在外边的“官号”是叫啥子啥。这句子听起来很不顺耳,总跟这娃子的音容笑貌对不上号。
民国时期,嵩县的田湖镇出了个大人物,叫宋天才,在中央军75师当师长。传说有一年,宋师长衣锦还乡,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回到田湖镇时,一街两行都是“欢迎宋师长还乡”的寒喧声。宋师长骑在马上连连抱拳还礼,威仪懔懔。这时,街边忽然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着他揉一揉眼,说:“这不是三娃嘛?是三娃子回来啦?”宋师长眼眶一酸,一股热流就流进了心窝里,赶紧翻身下马,拉住老太太扑通就跪下了。说我就是三娃子啊!二十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喊我的小名。当即就热泪盈眶,慌忙掏出十块现大洋赠送给老太太。说这乳名就是乡音,这乳名就是乡情啊!
旧社会,山区医药落后,小孩子常常养不成人。于是就迷信,人丁单的人家生个男孩就特别宝贝,特别怕夭折。总爱起个狗剩、狗卯、狗撇、狗留的娇名,以图避凶趋吉。特别深山人家,林深兽多,男孩子则多起个狼虫虎豹、大桩铁铳之名,以恶镇恶,壮胆硬命。这乳名便含进了迷信色彩。
据说,旧社会时,外方山的大沙沟里住着两大户人家,隔着一条沟岔。沟东人家有个男孩叫苗娃,沟西人家也有个男孩,正好是生在羊年,五谷丰登,便起名羊娃。后来那苗娃长到两三岁时,害了一场大病,病病蔫蔫治不好,就请了人算命。说是对面坡上有头羊啃着他,损了苗娃元气,得改个恶名破一破。于是就改名狼娃,由大人天天抱在沟沿喊:“狼娃快长大啊,狼娃快长壮啊!长大吃羊羔啊!长壮吃羊肉啊!”后来,被沟西人家知道了内情,十分气愤,就将老二家刚生的孩子取名叫豹子。也天天抱到沟边喊:“花豹快长壮啊!花豹快长牙啊!长壮吃狼肉啊!长牙嚼狼骨啊!”天天喊,天天吵。可以说,这小羊娃和小狼娃就是在这一声声血紫血紫的诅咒声中渐渐长成大娃子的。虽然都没被嚼死,却都被嚼得心惊胆颤,心灵里伤痕累累。后来,东沟人家连生男孩,都是恶名,老虎、狮子、黑熊一大群猛兽,虎助狮威,狮借熊势,气焰嚣张。沟西人家却越急越生金玉,气得男人们乱骂女人不争气,都逼着女人狠劲生狠命生,生多了终于也捎带出几颗男孩,赶紧取名老桩、大炮、火铳。东沟的气焰一下子被镇灭下去,蔫头蔫脑。后来虽然又添了不少男孩,却千想万想,想不出还有啥东西能比火铳、大炮再厉害的家伙。实在没啥起了,只得烧香祈求上天恕罪,斗胆将这群男孩以龙封名,取名大龙、小龙、长龙、火龙。且咬牙发咒,说你火铳、大炮再家伙,总打不住龙吧!龙会发火抓你,发雷炸你,炸得你们粉身碎骨。后来,两户人家就结下怨恨,结下冤仇,结得根深蒂固。直到解放后才被阶级划分,划分成一个阶级,贫下中农一家人,一家亲了。
总的来说,小名儿往往借迷信而兴盛,迷信又常常使小名儿变得内涵复杂。
外方山风情(三)
小曲儿
那日头就卧在山岗的枣刺笼中,像开着一族淡黄的野菊花。一眼望去,尽是荒岗秃丘,像一堆堆灰馒头起起伏伏,连连绵绵。荒岗、旷谷将日头衬得那么小,那么孤单,山坡静极了,也苍凉极了,没有风也没有鸟叫,到处都懒洋洋的飘动着白云,一片片的白云悠悠着,偶尔传来“咩咩”的叫声和清脆的甩鞭声,将荒谷野岭响得格外空寂、荒凉。这时,牧羊人实在耐不住寂静了,便有野歌俚曲吼唱起来:
小蛐蛐儿,一脸灰儿,打着灯笼寻妹妹。妹妹不搁床上睡,却是蚰子捣来鬼……
小老鼠儿,爬缸沿儿,手里头拿着个芭蕉扇儿。走一走,扇一扇,看着今日儿好天不好天……
黄黄苗,生来苦,你娘嫁到河南府。白日下地拾柴禾,黑夜起来磨豆腐。两眼熬成鸡屁股,不得吃一块热豆腐……
日头是被山歌唱下去的。日头被唱下去时,月亮就被唱出来了。日落西山,月出东陂,将山村染成一首恬淡的诗。
如雨的月光从一篷篷树荫的缝隙间筛下来,洒在发丝上亮闪闪的;如雨的金风从一簇簇瓜豆架上飘下来,落在胳臂上脸上凉丝丝的;如雨的蝉声从一片片墨亮墨亮的枣叶上滴下来,迸在纺花车上淅淅沥沥的。蛙鼓如潮,虫鸣如泼……山乡之夜万籁共奏。月色迷离的树荫下晃动着堆堆人影,纤纤胳臂和胳臂间摇摇摆摆的玉米棒,孩子们一边剥着玉米,一边缠着纺花的老奶奶唱小曲儿:
小狗娃,跑大路,大路窄,叫老伯,老伯在家织布袋,叫老奶,老奶上树扳干柴,老鸦叨住鼻疙瘩,滴流滴流下不来。
猪耳朵叶厚墩墩,俺去舅家住一春。舅舅见了拍拍手,妗子看见翻眼瞅。妗子妗子你别瞅,豌豆开花俺就走。不在山里走,山里有石头。不在河里走,河里有泥鳅。大的逮不住,小的也扑溜。
一根竹竿十八节,这头烧火那头热,恰巧烧出个花大姐。脚又小,手又巧,做对花鞋穿不了。公公见了哈哈笑,婆婆看见气死了。
豌豆角,烹烹炸,木锨板,两头凹,那么大的闺女还不出嫁。爹、爹,你陪啥?一头骡子两头马。娘、娘,你陪啥?毛蓝布衫多陪俩。哥、哥,你陪啥?红箱子,绿柜子,抬到院里送妹子。嫂、嫂,你陪啥?门脑一缕假头发,要了拿,不要了罢。她娘的,不嫁他,闺女谁缺假头发。
奶奶的小曲儿便伴着哗哗啦啦的玉米籽儿一颗颗落进尖鼓鼓的簸箩里。小曲儿唱了一遍又一遍,小孩子听了一夜又一夜。总也唱不完,总也听不够,小曲儿也就成了山里孩子们的启蒙教材。渐渐的,山妞山娃们也就学会了,唱熟了,晚上在月亮地里做游戏时,也就一边做一边唱起游戏曲儿。
几个孩子手拉手甩着胳膊转圈、翻滚时,就边甩边唱着:
筛、筛、筛麦康,琉璃灯打冰糖。你买胭脂我买粉,咱俩打开琉璃滚……
两个人手推手摇晃,做罗面游戏时,便一边推拉一边唱:
张箩!过河!一斗麦,磨不着。客来了,那咋着?杀只鸡儿,烙油馍,不吃不吃十来个……
一圈孩子坐在一起做摞板凳游戏时,便唱道:
板凳板凳摞摞,里头坐一个大哥。大哥出来卖菜,里头坐一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头坐一个姑娘。姑娘出来拜拜,里头坐一个秀才。秀才出来作揖儿,里头坐一个小偷儿。小偷儿出来蹦蹦,里头坐一个愣怔。楞怔出来推车,摔来一轱辘一跌……
连小姐姐领弟弟、哄妹妹时,也要用小曲儿去唱着哄。
哄小妹妹时唱着:
月亮圆、黄巴巴、爹织布、娘纺花,买个烧饼哄娃娃。爹一口,娘一口,啃住娃子小指头。爹也吹、娘也吹,吹得娃子一脸灰……
哄小弟弟时唱着:
小娃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媳妇儿会干啥?会点灯说话,吹灯暖脚丫,梳小辫,穿花花,天天抬着过家家……
小曲儿丰盈了山村之夜,小曲儿美丽了山村之夜,小曲儿陶醉了山村之夜。山歌俚曲就这样在山村一夜夜的唱着,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
外方山风情(四)
喝 汤
在嵩县外方山一带,人们把吃晚饭叫成“喝汤”。
据史料记载:古时,外方山区穷山恶水,十年九旱,人民食不饱腹,晚饭连富户都不敢稠食,均喝稀面条、糊涂面条和玉米糁瓜菜汤充饥,故称之“喝汤”。
喝汤,是山区农民一天中最消闲的一段时光,劳动了一天的人们这时都显得特别愉快,左邻右舍,坡上坡下,都端着碗笑笑闹闹着往一块儿凑热闹。先是相互敬让一番,再互相瞅瞅饭,有新鲜的就用筷子夹着来回尝一尝,然后围坐成一片,一边喝,一边聊,慢慢聊去一天的燥热和疲劳,慢慢拉长晚上的凉爽和喜悦……于是,在村子里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饭场。饭场大都是一片开阔地或者空场,掩在一棵或者几棵大树的荫里,摆着石头或碾盘。每当暮色初降,晚风习起,一处处迷蒙的饭场上便响起一片碗筷声夹杂着笑语声,成了山村最热闹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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