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时间尚早，从前台要了张Local
Map，看到上面标有“哈德森老城区”我俩决定去转转。威斯康辛州的哈德森与明尼苏达州的圣保罗只有35公里的距离，过了圣克洛伊河就是威斯康辛州了。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问题：美国的各州法律不太一样，如果我一脚踏一个州，做一个州允许另一个州不允许的事情怎么处置？虽说我也老大不小了，可有时候确实会想一些5岁小孩的问题。不管怎么说很幸运Apple无意中选择了哈德森，小镇的宁静安详与繁华的圣保罗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也正是我们想要的。
在我们看来，美国的小镇都不大。开车10多分钟就能转个遍，哈德森也不例外。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哈德森老城很热闹，沿街的咖啡馆，餐厅里坐满了人，一律面朝圣克洛伊河。咖啡与烹炸的味道在清新的空气中各自散漫的飘荡，互不干扰；而Apple闻到的却是冰激凌与湖水的味道，她希望能捧着一大桶冰淇淋面朝“大海”。
镇上往来的人们大多穿着T恤和运动鞋，男男女女都是如此。到底有多少是本镇上的人可不好说。美国人真是很奇怪，你很难从外表上判断谁是城里人谁又是农村人，Apple说美国人自己肯定是能分辨出来，也许是从口音上。我没有细想其中原因，但至少有一点应该是肯定的，美国从城市到农村的教育以及教育设施是一致的。在中国，无论你是哪国人很容易从我们的外表上分辨出城里人与乡下人以及游人与当地人。尤其后者，他们之间几乎是白菜与土豆般清晰可辨。我们有句老话不以貌取人，可我们好像特别喜欢用外表来说明自己的性质。曾看到一篇文章，只看题目就让我噗嗤一乐——怎样穿才不像一名游客。
巷子里是各种商店，背朝着湖水。对于我们这两个天天看风景的人来说建筑反而是稀有之物了，但我从未想过我们也会成为稀有物。刚才停车的时候，一对夫妻带着孩子从我们身边路过，小孩儿突然捂着嘴惊讶地指着我的车牌子说：“Washington！”我也很惊讶，这么小的孩子就能认识这么长的单词。她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和Apple，可能信息量有点大，小孩子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和Apple都感到有点内疚，把一个孩子的吓成这个样子总是不好的。
拉着Apple的手在街道上闲逛，此时的气温正合适，合适的让人忘记了温度的存在。我想起了华莱士，那个我们自旅行以来第一次到的老镇子。它们多少有些相似的地方，我不得不说沿途的小镇确实有点千篇一律。我们中国的小镇子也是如此，如果不标出镇名或村名，你叫它什么都可以。
红色的砖墙因光影的缘故有暗有明，暗的失去了本色，明的又那么夸张，我有点犹豫是走在明处看暗处还是走在暗处看明处更好呢？拽着Apple过了马路。
每走几步我都要设法去摸一下老建筑的墙，Apple很奇怪我的做法，她认为我始终没脱离孩子用触觉去认知的本能。在所有的感官认知中我最信赖的是触觉和嗅觉。我并不仰赖听觉与视觉，因为它们有时让我感到不真切。触觉能让我真实地感到事物的存在性，同时也因我的触摸给事物留下我的存在感。Apple认为我对触觉的信赖是矛盾的——在日常生活中我常用胶皮手套隔绝了我的触觉。我除了洗脸洗手洗澡外双手是不碰水的；干任何家务（包括收拾衣物）都会戴着胶片手套；遛狗时不管多热的天都要带上很厚的手套才能去握那条狗链子；无论去哪儿旅行，我的行李箱里都要有两副手套……如此看来，我只能说我对摸过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既然说是老城，那么这些建筑应该有年头了，至少在100年以上。突然想起梁思成说过的话——“我们不觉得建筑是艺术，穷了就拆，富了就按自己的需要改建，弄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没有古建筑。其实，建筑才是最丰富并能体现人类成长的艺术。”人家千篇一律了上百年，而我们是千篇一律的日新月异。
六七个法国人在咖啡馆外面聊天，坐在椅子上的慵懒惬意，站着的兴致盎然。他们“浪漫”地抬高声调，好似在炫耀——被称为最高贵的语言——旁若无人。我们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他们齐刷刷地冲我们笑，那笑带着浓烈的法国香颂地味道，我们以中国式的含蓄笑容作为回赠。
在一个街角的转弯处，一个男人把手里的书轻轻地放在一个带玻璃门的小箱子里，转身走了。我们觉得很好奇就走过去看那个小箱子，上面写着：小型免费图书馆！玻璃异常的干净，以至于我的手碰了壁。箱子里有一个隔断，上面整齐地码着几本半新半旧的书；隔断下面是两个抽屉，抽屉里也整齐地摆放着书。我们围着木箱子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规章制度，除了有两个广告性质的招贴画。木箱子像是某位邻居大爷制成的，钉子并不在一条直线上，漆也在烈日下有点爆皮了。如此看来谁都可以来这里借阅书籍——你有读书的自由与权利。美国的书很贵，对很多人来说买书是有限度，但免费图书馆和交换阅读就可以解决读书贵或读不起书的问题，即便你是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也能轻易地读到书。我心里一阵难受，为什么很多让人温暖的小事却在我们那里行不通？别说政府，就连我自己都不借书给他人，借出去的书就如打了水漂儿。Apple问为什么诚信在我们国家那么难以立足？我只能对孩子说：谁说没有立足之地，就看你给不给它一席之地了！
我们把书轻轻地放了回去，用手推了推，让它整齐些。书，永远值得人们尊重。
远处的圣克洛伊河，湛蓝。点点白帆就如盛开的白色花朵在湖面上飘荡。当我问一个路人在湖面上划船要不要钱时，他诧异的表情让我误以为自己的英文有误。想起一个朋友拉着小船去湖上荡漾，刚“让我们荡起双桨”就被人喊回来罚款，理由是这是国家的，私人无权使用。这个是国家的，那个是国家的，那个还是国家的，那么什么是人民的？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我的，就连“床”都只是几十年的使用权，却说我是这个“家”的主人要扛起养家的重任……家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富裕，我想改善一下伙食吃一个馒头，你却对我说：没钱！
Apple走累了，我们坐在开放式公园的长椅上歇息。草坪被树影画成一道一道的，脚踩在上面厚厚软软的如地毯一般。Apple有一搭无一搭地与我聊着天，我斜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神不是那么好养的，脑子如引擎一样飞速的运转，所有思绪就如两旁飞驰而过的田野，还没等我琢磨过味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上路这么多天了，基本上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记住。
Apple终归是孩子，十分钟后就坐不住了，她提议去逛逛。
我们随便走进了一家商店，巧的很，是一家老货店。进去之前并没有看招牌，看来也是缘分。
老货店去了不少了，从华盛顿州到新泽西州店内基调都差不多——昏暗＋局促＋陈旧的味道。货品五花八门的，你能想到的以及你想不到的都能在这里找到。我甚至找到了维多利时代的裙撑与十八世纪农妇的衬裙；Apple发现了神父的袍子和毕业生的大褂。至于其他让你惊叹的小物品就太多了。我们去的这家算是规模较大的，地面两层，地下还有一层，如果真想淘点东西的话，至少要用一整天的时间。所以，我们来了两次，第二天从圣保罗回来时又去了一趟。
为了迎合气氛，以下改为黑白照片，不添加文字。
“我们要关门了，请明天再来吧。”一位老人在货物堆儿里找到我俩。
“明天几点开门？”我问。
“中午12点？”
“啊？这么晚？”
“明天是周日。”
美国和我们正好相反，越到周末人就越少，商店要么不开门要么开的很晚。最夸张的一次是在Tulsa，大白天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世界末日呢。听一位在圣保罗遇到的老奶奶说，周末上午他们大部分人会去教堂，剩下一部分人会去度假或呆在家里，下午人会渐渐多一些，对他们来说享受生活比造福生活更重要。
第二天不到12点我们就到这家店门口等着了，12点准时开了门。我进去问一个貌似老板的女人能否给我邮寄一些商品到中国。女人说：我们不给任何人邮寄商品，我们也没有网店，你只能亲自过来买。我说我不可能带很多东西回国。她说：亲爱的，那太遗憾了，只好挑些你能带走的东西了。
我们尽可能地挑了一些小而轻的物品，结账时问能否给打折，毕竟买了不少。女人说：很抱歉亲爱的，本店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有折扣，比如圣诞节。
当你发现一个商人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规矩而且明摆着告诉你他们不是什么钱都赚的话，你会发自内心的尊重他。听过“晓说”的人应该记得高晓松曾被店主从餐厅里轰了出来，为什么？因为他破坏了百年老店的规矩。
我们够聪明，够勤奋，够努力，也够富裕，但我们过的并不惬意。
回旅馆的路上我想：如果Apple再小点，我就给她买那条红色的小裙子；如果我的脚再小点，我就会买那双红色的凉鞋……但生活没有如果，就如历史没有如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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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02 11: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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