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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

(2013-11-27 09:40:44)
标签:

旅游

听火车的宝贝

李君

 

    这篇文章有点长.......如我的思念。

 

    在我年少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李君。皮肤白皙,娃娃脸,一双媚眼儿。在八十年代她算是漂亮的。

    我们是在志愿者培训班里认识的,站操时站我边上,她总是耐不住寂寞悄悄和我说话。有一天正午,阳光毒辣,李君突然走出队列对老师说:你是个法西斯,我不干了!然后,她走出了队列,看着她大义凛然的背影目瞪口呆,像刘胡兰就义。再然后,志愿班追加她为开除。

 

    自她“就义”后,几乎每个礼拜天都会乘公交去找她,当然,我会提前给她写信告诉她。那时候家里都还没电话,通常是靠胡同口的公用电话找她,看电话的大妈腿脚不利落,在电话这头等个十分二十分是常事,没什么大事是不会打电话找她的,我性急。

 

     李君家住在琉璃厂一个大杂院里,每次去找她,我都会抬头看她家大院门上的草,有时很茂盛,有时很凋零。院子是比较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里面住了十好几口人家。生活在里面的人都是很敞亮的:“李君,你姐妹来咯。”在我们那会儿,人是没有隐私的,隐私是不好的词儿,相当于“勾当”。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把自己弄的很“大气”,恨不得连生儿育女这事都摆在明面上,以显示自己是没个什么可瞒人的正派人。

 

    我们称这种院子为“大杂院”,李君就是在这个环境下长起来的。她的生活里不得不装下小院内的街坊邻居,甚至整条胡同儿的。所以她比我懂礼数,有眼力见儿,嘴也甜。相比之下我从小是在教授楼里长大的,没什么人可以让我顾忌,更没有体会过在众目睽睽下的生活是什么感觉。李君有一次对我说:“清晨倒痰盂时,大家蹲成一排,聊着张家长李家短儿,胡同儿里的新闻是从公厕里发布的,然后传遍大街小巷。”李君有时也来找我玩儿,每次进我家厕所都会感叹:你真该尝尝冬天蹲茅坑时屁股的感觉,挨屁板儿时都不疼!

 

    我特盼着北京的秋天,那时她家院儿里的枣树结的大枣甭儿甜。夏季的时候,我俩一人拿着一个大蒲扇坐在大枣树下喝着冰镇的北冰洋汽水乘凉;冬天我很少来找她,枯枝败叶让杂乱的院子很萧条。李君说枣树的年纪比她妈都大,是她的老祖儿。我问:逢年过节,你给老祖儿磕头吗?李君就会搡我一下:小丫头片子,真没规矩。

 

    李君的家只有两间平房,住着父母和哥哥,外面加盖了一个小厨房,三面是玻璃。自从李君长大了,她哥就很少回家,多半时间住在厂子里。等她再大点的时候,她父母把里间让给她住,老两口住到了外间。她的房间小而拥挤,很像街边的小门脸儿,那儿那儿都塞着东西。屋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水果发酵与大宝的味道,窗台上晾晒着柿子和苹果或是几颗大白菜。我局促地坐在她的床上,腿紧紧地抵着一把椅子,她则骑在椅子上与我“触膝长谈”。那时候刚刚知道背景音乐的概念,她会在聊天之前问我:“想听萨克斯吗?”或“想听谁的歌?”第一次接触蓝调就是在这间小屋里,她跪在床上去够架子上的双卡录音机:“蓝调懂吗?”她的录音机是那种可以自录的高档货,这是她物质生活中唯一比我强的地方。

 

    李君的妈妈特喜欢我,她认为我是个好孩子,起码比李君好很多。这个好与不好放到现在是无法做出定论的,因为她没到18岁就开始交朋友,而且很爱打扮。那个时候我们把谈恋爱称为“谈朋友”,顺理把男朋友称为“朋友”,不像现在要加个男字,或者直接进入“老公老婆”的主题。即便是结婚了讲究点儿的人对外说是彼此的爱人,接地气儿地直接说“我媳妇儿”“我们家那口子”“挨千刀的”或“老不死的”,所以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从爱人改口叫老公老婆是有一段过程的。

 

    自从认识了我这个好孩子以后,她和朋友约会都会以我的名义向她妈请假。幸好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撒出去的人还不如撒出去的鸽子有踪迹,很多事是由着自己说的,你说白就是白,你说花就是花,没人能揭穿呢,也无法揭穿。那个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或留存了多少秘密已是死无对证的现实了。我的父母就不怎么喜欢她了,总是提防着我与她交往的次数与密度,无奈之下我也找了一个“名义”,并给这个“名义”编织了很多的故事和情节,我想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往事。现在想想“发生”在我身上的应该是怎样的故事呢?

 

    李君比我大2岁,她是爱我的。只要她兜里有点钱,就会留下车钱剩下的都给我买吃的,有时是糖葫芦爆米花,有时是话梅沙琪玛。后来她上班了,就带我下馆子,带我去菜市口吃蛋糕。她看着我吃的开心时就说:希望你永远别长大,就这样挺好。每次分手的时候,她都会陪我在车站等车,看着我上车后才离开。那个时候,我也是爱她的。

 

    李君是“风骚”的,她同时交了三个男朋友,但她只“爱”其中一个。幸亏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和微信,无法时时查岗。所以,她的恋爱谈的如风一般自由。有时,她约会的时候也会带上我,他们把我照顾的很好。她最爱的也把我当个小孩儿,高兴的时候还会勺我的脑袋——傻丫头,跟你姐学着点。有一次,他对李君说:这小丫头片子一看就是拧主儿,以后悬。这个男孩儿很喜欢李君,可他俩常常会吵架,一闹别扭这个男孩儿就会在胳膊上烫一个烟花儿,烫的多了,李君也就无所谓了。我悄悄问过他疼不疼,他说:没你姐气我疼。从那儿以后直到很久,一看见烫有烟花儿的人就会想起他以及他说过关于不疼的话。

 

 

    后来,李君在这三个男朋友中选了那个最不爱的人嫁了,那年她19岁。她的丈夫是香港人,比李君大10岁,个子很矮,远远看去像个行李箱。我很不喜欢这个港怂,傲慢而猥琐,丑陋而无礼。看着他和她订婚时我沮丧到了极点,爱我的人就让这么一个丑八怪带走了,带到海的那边,我去不了的地方。我问她:你不害怕吗?她笑着看着我说:这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上刑场。我说:烟花儿怎么办?你走了他还能活吗?她说:他会忘了我的,傻丫头。我说:你们之间的爱情呢?

李君说:“爱情是童话书里的,不是日子里的。”

 

   就是那年的春节前夕,她办好了一切手续要走了,走的前一天下午来找我,我们坐在房间里半天没说话。她依然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很多是我从没见过的,一看就知道是那个人带来的。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我在香港的地址,你可以给我写信,必须写。”那个下午很难受,时间过的很快,天渐渐黑了,我陪她去车站,她拉着我的手说:给我写信,要不我会害怕。车来了,她上去了,我一个人站在站台上看着她模糊的影子,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乘坐27路汽车,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还在北京这片土地上。她挥着手,我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就这么站着,站了很久.......

 

   她走后的一年里我们常常通信,还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可那时候打香港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始终还是写信。她似乎过的很平稳,没什么让我担心的。再后来给她写了好多信都没有回信,试着打过她给电话也没打通。在她离开北京的一年后,我们失去了所有的联系。又过了四年,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她家的老院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她妈妈看见我时愣了半晌儿,忽然提高嗓门说:哎哟喂,我的二丫头啊,这么多年你跑哪儿去了,快进家坐。

 

   她妈妈告诉我李君已经离婚了,现在拿了英国籍,过两天就要回北京了。李君常在信里问有没有我的消息,我对阿姨说我家也搬家了,有了新的地址。临走的时候答应她妈妈在李君回来的那天我过来看她。

   我去的那天,院子大门上长出了嫩嫩的草,娇嫩的像个婴儿。院子中的那几棵枣树就像新媳妇儿似的透着春的羞涩。李君,那个五年没见面的好朋友在院子里正热火朝天地给街坊分礼物,突然觉得她像谁了,像我们那时候看的连续剧《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只不过她现在的模样和这个大杂院儿有些不符,愣。

 

    “哟,你姐们来看你了。”街坊喊了一嗓子。李君回过了头.......

    “你丫还活着呀!”

     说着,她带着一股浓浓的法国香水味儿的风冲我扑了过来,我还没看清她的脸却真实地感觉到她一脸的泪水。 “就一转脸儿的功夫,就找不见你了,你死哪儿去了?”

     那天我还见到了烟花儿,五年让他褪尽了男孩儿的特质拥有了男人的本质,我差点叫他叔叔!那晚我们去了昆仑饭店的旋转餐厅,就我们仨。

 

     李君变了......

 

     她离开中国的那天,我和烟花儿去机场送她,手里紧紧地握着她给我电话号码。烟花儿对我说:散了,都散了,也好,不惦记也就踏实了。

     自此,我们真的是失去了联系,一直到现在。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爱她的同时而又不主动与她联系,任由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不让她知道我的生活,我也不想知道她的日子。说来也奇怪,几十年里再也没有出现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人,哪怕是泛泛之交也没有,李君成了我的唯一。

     今天写她是因为从年少到中年我时常会想起她,从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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