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明

 

    爷爷去世已经五个月零十天了，这些天来，我总以为他去了亲戚家，很快会回来，但我知道，这不可能了。

    虽然这么多天过去了，我还是能经常梦到他，梦到他还活着，我常常总梦中惊醒，可是，醒来后却明白，他已经不在了，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于是，我的心马上象撕裂般疼痛，我唯一能做的除了悔恨，就是掉眼泪。

    爷爷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最疼爱我的人，可是，我却没有在他生病期间回到他的身边看望他，见他最后一面，我悔恨难当，无以复加，我甚至想到自残自杀，以此来惩罚我自己。刀片在皮肤上轻吻，血象泉水一样流出，犹如我的眼泪。

    都说，活着的人更好地活着，是对死去的人最大的安慰，可是，我心痛难忍，我宁愿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自己得绝症，换回他的生命。

    爷爷生于1922年，于2007年1月15日去世。早在2006年10月，我就得知，他老人家已经患病，可是，家人一直瞒着我他的病情，怕影响我的工作。我也一直错误地认为，爷爷身体一向很好，从未生过大病的他一定能熬过这一关，等一段时间忙完事情再回去看望他。可是，一向自以为聪明的我，却极度愚蠢，那天，我查看资料，当看到癌症晚期病人一般难以坚持三个月时，我立刻眼泪汹涌而下，感到羞愧，屈辱。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为什么却不明白这一点常识？我大哭不止，生为奴隶，也难减罪过。我真的想自杀以谢罪于他。

    爷爷一直很疼我，我小时候，他无论去那里都要带着我，他无论吃什么都要留给我吃。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家里情况不好，一个苹果，我们总是一家人分成五份，每个人都要吃到，然后我们才吃，他们不吃，我也不吃。后来，家庭情况好了，买再多的苹果，居然还是一个苹果切开吃，每人吃一点，这成了习惯。

    记得小时候，我有次游泳，不小心落入深水，爷爷七十高龄，跳入急流中，奋不顾身地将我救上岸来，这些真情真爱，我如何能忘记？

    2006年2月，爷爷亲家，一位老人得了癌症，我去看望他，我在他的房间问寒问暖，还用纸巾为他擦嘴，可是，我爷爷患病，我也未尽一点孝心。我在武汉，去福利院做义务劳动，为素不相识的老人做卫生，喂饭，买水果给他们吃，做好事，可是，对自己的爷爷却？听说乌鸦有反哺之义，羔羊有跪乳之恩，禽兽如此，人何以堪？我简直禽兽不如。

    守灵的那天，我一直守在爷爷的灵柩前，睡在他的身边，遗体告别那天，我甚至想亲吻他老人家的慈祥的面庞，可是，家乡风俗又不允许我这样做，我终生遗憾。难过的我只能抱着棺木大哭不止。

    去墓地的那天，我一直哭到墓地，我亲手为爷爷铲土，我觉得，那掩埋的不是我的爷爷，而是我的生命和血肉，不然，我为什么能感到疼痛？拜祭的人们都走光了，我一个人还在那里守着他，那么久，那么久，后来，我又一路哭回了家。

    爷爷去世后不久，有人劝我赶快结婚，以安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因为，他老人家一直希望我能早点结婚成家，可是，重孝在身，我有什么资格和脸面谈婚论嫁？我决定，三年之内死不结婚，以表示对爷爷的孝心，尽管我现在已经快28岁了。

    皮肤之痛，尚能休好，心灵之痛，却难以愈合。几十年疼爱，朝夕相处，却一朝分离，天人相隔，永远无法再见，其伤其痛，谁能明白？我真想以死，了却我所有的罪过和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