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喜欢在夜里照镜子，对着15瓦的昏黄灯光。镜面后的水银被磨损的零乱斑驳，所成影像如同陈旧掉色的老画，毫无生机，晦涩的经不起强光的考究。      

     他迷醉这样的灯光，及灯光所创造的这片朦胧意境。这一切掩饰着他双颊上暗红色的痘痕及那脸与其年龄极其不符的倦容。 
     果就这么盯着镜子看，偶尔会做几个妩媚挑逗的表情，间或一些木讷的痴笑。这几平米的地下室，是他最舒适的舞台，只是寥落的没有观众。正巧，他不需要。 
     他在这个城市最奢华的angle club 里做waiter，过着昼伏夜出的暗淡生活。他喜欢看富人透着寒气的傲慢眼神，举手头足间流溢出的高雅。下班回家后，他就对着镜子模仿这些他收集的被他称做高雅的落寞姿势，觉得这就是生活中最大的快乐。这正是他为什么愿意搭一个半小时的公车从郊区到这里上班的原因。 
     他总是心不在焉，常送错酒水，或者打翻碗碟。因此没少挨骂和被扣工资。这天他在402包间打翻了一杯whisky，弄脏了一位先生的RAF衬衫。因没有叫老板，只是找来纸巾随意清理了一下洒在胸前的酒水，对果笑了笑。或许，这笑并不是对果的，他天生一张笑脸，含蓄，温柔。 
     果直愣愣的盯着因的脸看，他只是不敢确定，这样迷人的笑和高贵的气质会在自己的身体上。像谁对他开了一个荒唐的玩笑。今晚，果就是因因的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而打翻了whisky的。 
     凌晨2点，果通常在这个时候下班。在附近24小时通营的麦当劳买一个吉士汉堡和一杯中可，坐通宵巴士回家。 
     他对着巴士的玻璃窗借着反光学起因的笑，浑浊的剪影让他的轮廓看起来很俊俏。他模仿的很像，因像是就站在车窗外，他向他挥手，他对他笑。窗外的那张脸，如同被撞击后从果身上分离的一般，与其极其相似。只是影像模糊，看不到脸上的瑕丝而显得完美。 
     果依旧看着窗外，他看到因带着他开着奥迪A6与他反向而去，瞬间消失。 在梦与幻想里，自己总是兼观众与主演的角色。
     司机回头对他说话，他回过神应答了几句，一副慵懒的姿态。这班车上的乘客往往只有果一人。他幻想自己是到angle club消费的富人，开车的正是他的专属司机，是他唯一的观众。这趟车因为这两个寂寞的人而不再寂寞。 
     一个月两天的休假，果会到angle club 附近的一家 MILO 咖啡厅去坐坐。习惯性的要一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下午。 
     他欣赏不来轻柔随性的jazz乐，响彻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倒能引起他血液里的某些共鸣。他并不觉得靠窗的位置有多么的与众不同，相反，他喜欢阴暗的角落，在那里可以无顾忌的看他想要看的富人。他看过的所谓小资的文字传达给他的信息，这些都是富人的习惯，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与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 
     夕阳坠入城市高大冰冷的楼群间，余晖刺疼果细长的双眼。他起身，买单，动作娴熟，仿若他真的是一个富人。 
     推开玻璃门，果不紧不慢的走着，用犀利的眼光搜寻着街上的名牌名车。他在一家暖黄色灯光的橱窗前停下脚步。他看到因穿着此品牌最新礼服对着镜子笑，双手在整理衬衣的领结。这个侧影是多么的迷人，在这样明亮透彻的灯光下，也无懈可击。他甚至一秒也不愿将视点从他身上离开，他爱上了因。他站在橱窗前，身旁人来人往。 
     因换好衣服，刷卡，出门坐上自己的坐骑离开。果失落的走向回家的公车站。 
     回到地下室，果对着门后的镜子打量自己的这一身行头，无一真货。外贸店里的仿制品，他却百般呵护，随便穿穿都得送去干洗。 
     他看到因了，因对他优雅的笑，迷离闪烁的细长双眼像是要勾走他的魂。因的一切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他的家庭，他的相貌，他的学业，他一切的一切…… 
     果全身酥软，耳根发热。他脱掉身上的仿D&G T恤和levis牛仔裤，展露出嶙峋的身体，能看到心脏在这俱身体瘦弱的身体急速跳动。他一只手磨搓着自己的乳头，一只手伸进窄小贴身的CK内裤。因抱着他，舔他的耳朵，脖子，眼睛和嘴巴。他感受到他身体带来的温暖与湿润，两俱赤裸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有些别扭但很享受。 
     次日黄昏，果醒来发现自己裸体趟在门旁，因没在。洗了洗疲惫的身体，穿上湿了又被体温捂干的发黄内裤，换上工作制服准备上班。
     angle club里，再也没看到因，他像是人间蒸发了，和任何人都失去联络。果见着反光物就对着它照，看到的只是自己这张疲惫难看的脸。两眼凹陷，颧骨高耸，唇色微微泛紫，精神恍惚，他自己也被这张脸吓了一跳，他希望看到的是因明朗的轮廓，迷人的温柔的笑。
     果家门后的那轮镜子破了，碎片洒满一地，反射着15瓦昏黄的灯光，金灿灿的一片。他赤裸的躺在这些碎片里，很是安静。身下流出黏稠腥臭的血。
     碎片刺入的他的身体，每一次身体的疼痛都让精神得以解脱束缚，恢复清醒。死亡的价值是让他认清了自己。
     这不是谁的罪恶，他迷失在自己编造的谎言中，爱上幻想中被塑造的过于完美的自己，却没习得超乎常人的承受力及勇气去面对残酷的现实世界。不是前世的因导致今生的果，它们间原本就不存在着轮回，谁也不对谁负责。
     自恋的人，是被自己骗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