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转自博友.致谢)

          清明记事(诗四首)

 

                                       田绍祯

 

    走向墓地

 

在纸钱上写封家信吧

不知他能否读到

这是昨晚我悄悄做的一件事情

做这件事  心口微微作痛  像有一条小虫

把心上的肉打了一个小洞

现在我向墓地走去  关闭了随身不离的手机

这时候别人不要打扰我 墓地宁静

不需多余的语言沟通

这条路我要给自已上一课

一年两次  一次是桃符更岁

一次是细雨蒙蒙的清明 

路上许多和我一样的行人  象路边新绿的野草

都不说话  面色像天空一样凝重

一大群墓碑站在山坡上 

跷首寻找自己的亲人 

我默默走进

远离人际无言的村落  拾阶而上

阶边的墓碑列队向我注目

他们走了 在世上什么也没留下

只留下自己的名字 有我的上级下级

同事朋友  在此孤独

经受一视同仁的日晒雨淋

我同他们用目光打招呼 无话可说

连树上的鸟儿都被封住了舌口

我又想说一句 那句话是墓地的启示

一条只能意会的真理:

死后 我们还会走到一起！

那封家信还没有发出

山下的溪流 

就徒然涨胖了一分身体

 

     扫墓.亲人活着

 

原来生与死是如此之近

像街房邻居

只是从胸到唇间

一口呼吸停止的距离

亲人们就是这样匆匆走的

一小步便轻盈跨过了一条河水

我们在此岸一时慌了手脚

万般无奈 头脑一片空白

银幕上再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那时不约而同地喊

喊一声 就从身体

一个地方流出一滴血

他们头也不回  就去了

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事我经历好几次了

现在我来扫墓

从容不迫提一桶水

然后指挥小蝴蝶们各司其耳职

铲草填土 摆上他们曾经爱吃的东西

擦洗墓碑上过去的故事

我给亲人们斟酒点烟

开始呼吸他们呼吸的岁月

他们名字下的鲜花

与门前的火苗在风中唱歌

这时他们和我们

快乐的活着

 

      想起母亲

 

许多年前山的那边 留下

我小时候 同母亲去坟地发生的故事

那一片荒野  土包上的草

高高的随风摇曳

母亲在坟前跪下打点祭物

而我朴在坟头草皮上不起

不是捉蚂蚱

是发现坟上有一个小洞

我把小手伸进洞口往外掏土

母亲问掏什么呢  我说

我要把姥姥拉出来 跟妈回家

坟上的草听了 与母亲抱头大哭

 

我长成一株树时

母亲也去了姥姥那里

我才知道那里青草的孤独

才明白当年

母亲风中的失声痛哭

 

      雪  祭

 

故事发生在长白山下

一个小城的冬季

表哥说 跟我去上坟吧

窗外大雪纷飞望着12岁的表哥

3岁失去母亲 

我便成了他的跟屁虫

出城很远  雪深过膝

天地唯有银白一色

我小 也自会连系到死的情景

表哥在白茫茫天地中掌准方向

我不用操心会否迷路

每个叉路口留过他无数泪痕

在脑回里永不干涸

 

祭祀开始  表哥说过年了

我给你送钱

他划火柴  我赶紧捧黄纸凑近

风一吹 火柴头灭了

再划一根  又被风吹熄 

火柴快没时 他急了

搓一下冻僵的小手

喊一声:妈 你把风挡住呀！

这时候  我感到风

果然很听话的停了一会

表哥没有看见他的母亲来

我却看见火 呼啦啦燃了起来

大雪中译出

阴阳母子心酸的年话

 

 

                                    201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