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 块 月 饼

　　　　　　　　　　　　　　　               田绍祯

　　又是中秋叫人心动如潮的日子，又是一个月上柳梢头清辉如鳞的夜色。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在我脑际的星空，每当这个夜晚她就会如星闪烁……
　　那个夜晚，北方的山村枯黄了丰收的季节，许多人不知该用什么物质去满足肚子暖暖的奢望，想象月饼的模样，村里人抬起头向天上看吧……

　　那个晚上，我们连队野营驻进了村里。

　　月亮依然很圆很亮地爬上了山岗，望着人间这个没有喜气的山村，像是被飒飒秋风扒光了叶子的枯树。那时，我背着一枝老式步槍站在树下放哨，山村静极了，没有歌声伴我，草地上也没有虫声，我甚至怨恨空中的月亮！她嘲笑我吗？嘲笑这个飘揺野菜味炊烟的山村吗？

    在我胡思乱想月亮的时候，突然传来几声狗叫，接着村里的大狗小狗都叫起来。狗子们望月而歌掀起山村宁静如水的盖头，在战士的耳鼓却敲起警肃的钟声。我的视线在月下出现一条小狗摇着花尾朝我奔来，它身后跟－个小孩，“站住!”我喊了一声。“哥……”那回声像山间清溪流动时撞在石上的轻柔。哦，是个女孩！

　　小花狗和那个女孩站在我面前，望着我的脸，又是一声“哥……”

    又是那股山泉的声音！随着声音，她把一个小纸包塞到我的手中之后，突然喊了一声“虎子”，哦，是那条小狗的名字，哦，是个七八岁的女孩，他们转身消失在月色中。我打开手中的纸包愣住了，我看见手中半块金黄的月饼……

　　下哨以后，我把月饼交给了指导员，说我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我只看见她月亮一般的眼睛望着我。指导员捧着半块月饼，凝视着，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要找到那个小姑娘！”

　　这个山村穷苦偏远，部队进村后，老生产队长和乡亲们合计，再穷不能苦了自己的队伍啊，可是能拿什么给部队呢？他们费了很多心思，磨了几盘豆腐给站士们过节，现在又多了半块月饼！指导员连夜找来了老队长，要他们帮助寻找送半块月饼的小姑娘。老队长犯难了，烟锅子在月光下闪个不停，是谁呢？村里有十几个这样的小姑娘啊，水花、翠柳、小燕、红玉、彩霞……，老队长一拍大腿：“是她！”，说完抬脚走了。

　　第二天，部队在大柳树集合准备出发，只见老队长从人群中拉出一个小姑娘，站在指导员面前说：“彩霞，快叫叔叔。”

　　指导员向站士和乡亲们讲了半块月饼的故事，鼓掌欢迎小彩霞说几句话，小彩霞的脸红得真象彩霞一样，直往老队长身后躲，细声细气地说：“俺是给哥的……”。

　　老队长向站士们重复了彩霞的话。

　　原来，彩霞的叔叔从城里给七十多岁的奶奶捎来一块月饼，奶奶偷偷地留给彩霞半块儿。彩霞的哥哥去年当兵走了，彩霞在中秋月圆之时想念当兵的哥哥，老队长正是这样猜准了小姑娘。

　　站士们的眼圈红了，肩上的枪刺闪动着彩霞……

　　今天，大街小巷里“走动”的月饼，也许本身并不算什么，但它走动是的深远传统，更走动的是浓浓的亲情。　　

 　　　　　　　　　　　　　　　　　　　　　　　2009-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