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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火乱弹
(2007-08-30 23: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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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
分类： 散文 |
华灯初上时，我同妻来到横贯闹市的百二河道。河道水泥封沙，寸草不生，蚊虫绝迹。这是前马市长的杰作。一条涓涓清水，浅浅的，静静的，于河道中间悄悄流淌。如果说还有某些不足，应给地下水留一席之地，两岸护提，是很幽美的景致，河灯如珠，天荫绿树，花向人笑，草生绿地，人散舒心。
不过，今晚的景观又添风情。不知何时，那河畔初始燃放一簇冥火，一簇两簇巳够耀目，多起来了，就展现一条跳动的火龙。冥火的火龙，舞动的不是春风得意，而是秋扫落叶的悲情。
千百年来，鬼节不知是人间缔造，还是鬼世发迹，这些都无法考证，也不必要求其究境。许多事，人们做了，认同了，记住了，这便是传统。传统就是民俗，民俗即是百姓的约定，约定久了，便成为人心的真理：在这一日的夜晚，找个恰当的地方，祭奠一下离世亲人，一年有那么几回，就好象亲人还活着，活在人们的心中......
我用一根小竹棍，在水泥河道上举止庄重，然而，只是象征性的划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圆圈，算是为双方的双亲，建立一方灵魂暂栖的冥地，沟通两个世界的今昔。
我们的双亲巳过世多年。焚烧冥钱，父亲在世时，是很在乎的。有一次，妻欲为北方早逝的父亲送冥钱。父亲说“别忙，写封冥信，保证收到。”
“湖北省××市××区住户弟子×××，今因清明节之日，焚化往生神咒钱，即恳请本区土地神祗各路分神，转送冥府内蒙古××市生身父亲×××名下收用。弟子×××谢土地神转送之恩。年月日。”
这封冥信，还有一句四句搬家歌，是父亲留给我唯一“遗产”。
冥火燃了，沉重而平静。晚风吹来，卷起余燃的红蝶，于夜色里翻飞。刹时，又化作黑色的蝶灰，徐徐飘落。冥火的肃穆，河道的寂静，回忆的快慰，思念的心曲，在欢快的冥火中烧灼。
我的父母都是高寿而终。父亲病重时，我喂他饭汤，老人一口接一口地吞咽。我说，慢一点，他说：“你喂我，我高兴。”他把母亲又留给我们十年。但是，我的母亲和许多母亲一样，一生始终如小媳妇般操劳家事，却没有得到人世完整的尊重。岳父坚强的一生，表现在他生命垂危时，自自己拨掉氧管。但我始终忘不了他少小离家去东北，当年随我回武汉探乡时，脸上闪着泪光的默默笑容。而岳母从来不叫一声痛苦，从不给别人麻烦......
猪活一身肉，人活一片情。情感的错位，付出灵魂不纯的代价：情感的缺位，付出人格资本的消费，情感的空位，则要付出生命的泯灭。然而，情感的空位，久了，泪水和悲情也就不再涌来。
金币的威力十分巨大，但若与生命和情感相比，只不过是“万能胶”而巳。当生命和情感受到伤害之时，弥补业巳开裂流血的伤口。
焚化冥纸，给那个世界的亲人送“钱”，其实是弥补人自己心上的伤口。因难究那个世界的有无。我曾读过一篇小文，说：“有人夜行，月下见墓道松柏间有二人并坐，男约十六七，女约七八十，二人倚肩搭笑，甚为亲密，稍近而泯灭。”原来是夫妻合墓。早逝的丈夫和高寿的妻子在那个世界合欢了。
假如真有那个世界，无论那里鬼们的年龄如何计算，和人的世界比之，都有麻烦和笑话。不长年龄吧，会有少夫老妻，长年龄吧，又会出现老儿少父（假如儿夭折）。
人的聪明，在于自己造出阴阳两个世界，并以阴界监察阳界人类的作为。好人升天堂，坏人入地狱，且以“仁义礼智信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范。但是，人类更大的聪明，还在于自己一手制造的阴界，完全套用自己阳界的模式，这几乎默认了阴界的没有。当然，这样的后果是很严重的，造成做人的儒家规范不大管用。实用主义泛滥，有利时则用，无利时即弃。因而，贪污犯罪千年未绝。
不过，于人类有用点的东西还是传统下来了：那个世界是不能计算自己的年龄的。如此，人类才可堂而皇之的祭祖，才可问心无愧地祭奠亲人。并以冥币的“万能胶”弥补亲情的空位。
冥火，祭奠，不会绝迹：
儿子，永远是儿子。
2007年8月30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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