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
作者:解非
封建的中世纪终结和现代新纪元的开端,是以一位大人物为标志的。这位人物就是意大利诗人但丁。
——恩格斯
阿利盖利•但丁在《神曲》的最后一行,也就是到达天堂见到上帝本尊的时候说:“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这句话一直震撼我的心灵,这是《神曲》揭示出的至高无上的真理。这样的感受与其说是但丁的敏感,不如说是他人格的真实归宿。
为什么《神曲》以爱的体验与感悟来划上了一个令人深思的句号呢?
我想,爱是人世至真至美的情感,有多少冰凛的世故不被之融化,有多少紧闭的心扉不为之敞开。而真正的诗魂正是来自这真诚美好的情怀,对爱无动于衷的诗人是难以理解的。相信每一位诗人都曾经用诗歌的竖琴弹奏过爱的主旋律。而且,爱的奇缘常常触动人生的哲理,爱的体验对应着人类命运的主题,给诗人的灵思撒上晶莹的圣水。也只有蕴含爱的诗歌,诗歌的境界才更开阔,诗歌的蕴积才更厚实,诗歌的韵致才愈显深长。
《神曲》的伟大历史价值就在于它以极其广阔的画面,反映出一个时代的新思想——人文主义,对中世纪政治、哲学、科学、神学、诗歌、绘画、文化,作了艺术性的阐述和总结,博大精深的思想内涵、诡谲奇伟的布局结构以及神秘象征的艺术风格,以及“在新旧交替的时代,个人和人类怎么样从迷惘和错误中经过苦难和考验,到达真理和至善的境地”的主题思想相当明确。寓意很深,既是采用不同的意象表述相同的内容,也有一种距离不可逾越的难度,显得更为含蓄凝练之感。它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鸿篇巨作,成为划时代的里程碑。
全诗为三部分《地狱》、《炼狱》、《天堂》。昭示给世人的是一条与基督教赎罪入天堂的道路既相似又相异的道德完善之路,虽说但丁的天堂具有形象的虚幻性,但它的确表现了美学上的崇高,以其无限光明却又愈加朦胧的形象呼唤着人们的宗教信心与审美向往。
但丁对真、善、美的锲而不舍的追求精神和关怀人类命运的热情都是我们应该学习的,恰如薄迦丘对但丁的评价:“最先开辟了道路,迎接从意大利驱逐出去的缪斯女神归来”。
但丁以第一人称记述自己作为一名活人对冥府进行的一次游历,在经过地狱、炼狱、天堂的一路上,但丁和所遇到的灵魂交谈,系统地阐述了基督教对世界的看法,其中也包括许多他对神学问题的见解。随着艺术心灵的成长深邃了切身的感悟,诗人自由的心灵与诗歌文本的表现形式达到了完美的统一,但丁善于择取生活或事物中具有鲜明特征的形象,用白描、写意等手法形成情境交融的诗歌形象,从而创造优美的意境。诗句里,我们看到了诗人情绪的轻松、怡悦,我们随着诗人的情调羽化,顿生登仙之感。这是一部充满隐喻性、象征性,同时又洋溢着鲜明的现实性、倾向性的作品,它的思想内涵异常明确,让世人经历考验,摆脱迷误,臻于善和真来走出苦难的道路。
但丁热情地歌颂现世生活的意义,肯定现世生活的价值。诗歌中歌颂历史上具有伟大理想和坚强意志的英雄豪杰,希望世人以他们为榜样振奋精神去创造自己的命运。并通过奥德修斯指出:“你们生来不是为了走兽一样生活,而是为着追求美德和知识。”
诗人以丰富的想象力、精深的神学、哲学修养和新颖的构思,把地狱、炼狱、天堂各分为9层,蕴含着深邃的道德涵义。可见,但丁本人苦苦求索的品格和丰富复杂的精神世界,替人们表达了一种意愿、一种心态,这就是对邪恶的憎恨、对真善美的追求、对人性完善的期盼。《神曲》里有很多神来之笔,堪称名句格言,充满了哲学思想,如《地狱》里有这样两句诗:“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吧!”。
《神曲》是伟大的作品,但丁一生的经验包括爱情、政治、人生观、宗教观、宇宙观均反映其中,它的外壳是宗教的,但诗中所写的见闻大都以现实为题材,诗人与亡灵谈论的是国家的兴衰,听他们倾诉自己的悲苦哀怨,揭露他们的丑行劣俗。也呈现出但丁独特的诗学思想:诗为隐喻说。强调诗歌的伦理性与政治性,哲学思考具有辩证思维的性质,把人本主义与神本主义的对立性调和起来,张扬了人性中的尊严与探索精神,给诗歌确定了两个维度,使诗歌在艺术维与道德维之间飞升。但丁把哲人维吉尔与恋人贝雅特丽齐作为地狱和炼狱的向导,
具有象征性和寓意性,维吉尔显示出父亲般和蔼、慈祥,贝娅特丽丝显示出母亲般温柔、庄重。这样的形象描绘表达了诗人精辟而又抽象的哲学、神学观点,赋予作品境界以真实性,奇而不诡,精微致深,使人如身临其境。
艾略特在《波德莱尔》一文中,认为在19世纪这样一个时代,“波德莱尔认识到真正重要的是罪和赎罪”。在但丁的《神曲》里,“真正认识到罪和赎罪”意味着要下地狱。而地狱,则是与天堂相通的。向下扎得越深,向上便升得越高。一阙《神曲》引发无数优秀艺术家的创作激情,波提切利、布莱克、多雷、古托索等,他们以《神曲》为主题而创作的绘画,同样是艺术史上熠熠生辉的杰作,深入阐释了《神曲》的现代意义,揭示了人类应该怎样从苦难和迷惘中,洗涤灵魂,走向理性与真理的境界。
《神曲》就是对世界和人生苦恼的宣泄,包含哲学意蕴与忧患意识,幽冥三界反映出的是但丁对自我和人类生存境遇的关注、忧思与期盼,展示人的内宇宙复杂的幻觉、错觉、潜意识等非理性内容,用具体的事物表达另一事物或某种抽象概念和思想感情,在他生命行程的不同地带完成了多彩多姿的造型,给人以全新的艺术享受。他的诗歌达到了高超技巧与丰茂思想的统一,简洁缜密的科学美与深厚意蕴的诗意美的统一。这一切的交融、创造、升华是一种精神,象征着某种绝对精神和终极价值的得以确定的程度。当我们在“生命之轻”“生命之重”的承受中找不到生存的理由及意义的时候,我们就仰望一下《神曲》,这个人类人文精神的天空中璀璨永不能泯灭的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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