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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生
“一年生”是我刊的全新栏目,采访的是各行各业的“新鲜人”。人生在世,总有无数次机会充当一年生:学校、职场、为人父母……每进入一个新阶段,我们都会重新变回艺业未精的一年生。回顾“一年生”的过往,总有太多的故事可以分享,从今天起,我们将定期推出一位一年生的故事。在这里,你会看到奋斗史,也会看到举手投降的无奈。
以下故事来自"一年生"的第2个主角:朱员成
“我当时的想法是,反正我一无所有,横竖就豁出去了……要是我的剧本能打动她,万一她不那么在乎钱呢。”
被称为史上最强电影档的11月,内有大师李安120帧加持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争》,外有自带流量的《神奇动物在哪里》和《奇异博士》,再加上从圣塞巴斯蒂安斩金归来的《我不是潘金莲》。
在这一群观众的至爱嫡亲面前,《盛开的花儿》有点像后妈养的,青年导演的处女作,没有流量担当的小鲜肉,还是有些沉重的现实题材,与他们争夺票房,无异于虎口夺肉。
但幸好导演朱员成心理建设做得充分,“本来就没对票房抱有太大的期望,故事讲完了,就很不错。”
朱员成,新晋导演,北京电影学院导演专业研究生,毕业作品《盛先生的花儿》在今年的上影节斩获最受传媒关注影片、最受传媒关注女主角、最受传媒关注女配角、最受传媒关注新人导演四个大奖。
“老板,这是氢电还是锂电”“氢电”“氢电会不会爆炸”“它是硅胶的,本来就绝缘。”北京五环外的某一家成人用品店,颜丙燕扮演的“老板娘”一边和老乡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一位男顾客。
朱员成选择了一个不太在大荧幕上露面的地儿,开启了自己的故事。
情欲只是一张画皮
电影《盛先生的花儿》的灵感来自美籍作者哈金的短篇小说《养老计划》,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位老人和保姆的故事,朱员成把他从纽约唐人街移植到当下的中国北京。
因为不孕被老公抛弃的女主棉花来到北京打工,进了盛家,成为一位保姆,照顾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盛先生。
没想到盛先生把她当做去世多年的妻子,不仅扬言要和她结婚,还常常爬上棉花的床。戏剧性地是,多年不孕的棉花,此时却意外怀上了情夫(成人用品店的老板)的孩子,盛先生的女儿盛琴开始对这个年轻的保姆产生了怀疑……
《盛开的花儿》的故事起源于情欲,被丈夫抛弃的棉花进了城,却成为了“小三儿”,老年失智的盛先生,错把保姆当做自己已逝的妻子,还动不动“占她便宜”。
问道为什么会采用这种颇为“大胆”的情节设计,朱员成说“这都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只是咱们中国人在灭人欲的思想中禁锢了太久,习惯把这些事藏着掖着。”
“就像我们在影片展现的,盛先生性意识的觉醒,这个事存在吗?他肯定是存在的,只是我们不敢揣测、刻意忽视。我把它放在荧屏上,不仅反映这样一个客观事实,还希望观众通过这些,能看到背后的一些东西。”
朱员成说,情欲只是一张画皮,隐藏在画皮背后——现代人的情感无依才是故事内核。
“这是经济高速发展带来的副产品,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朱员成说剧中与和儿子关系疏远的盛琴,就有自己家庭的影子“我小时候也是因为爸妈工作繁忙,一直跟外公外婆生活,在高中之前几乎和他们没有类似情感上的交流”;而自己的外公外婆也因时代问题,分离半辈子,晚年再在一起,不合拍的地方很多,情感上也不是特别契合。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情感诉求和情感困惑,我的工作就是用一种尽量客观、冷静的手法,来展现现代人的情感点滴。”
《盛先生的花儿》,顾名思义讲述的是盛先生和保姆棉花的故事,这聚焦的应该是养老问题和雇佣矛盾,但导演的野心却不止于此。
独居老人的情感无依,外来务工者的漂泊落寞,中年夫妻间的交流困境、子女的教育缺失甚至是文革历史留下的情感伤痕……几乎现代人所有的情感困惑都能在电影中显露端倪。
因此观众在观看电影的时候,很容易把剧情、角色和个体经验联系起来,因为它太像生活了,而不像电影。
一位观众在看完电影,评价说,导演好像是蹲在墙角画圈圈,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底层还是中产,是知识分子还是北漂农民,都难逃圈子的“诅咒”。每个人都可以在主人公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
你以为他一夕成名,其实他
“八年抗战”都不止
“我比较喜欢这些有生活质感的东西,也不是说故意去揭露或批判什么,就是希望尽量用一种克制的手法,去记录专属这个时代的生活或情感细节。这无关选择,只是一种喜好,就像有人喜欢吃大蒜,有人喜欢吃香菜一样,而对于我来说,生活本身就是我的爱好。”
朱员成对现实题材的热爱,与他早年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2003年,还是南京艺术学院戏剧与文学专业一名大四学生的他,来到北京备考北京电影学院的导演专业的研究生,却不料错信了“内部消息”,还没考就当了逃兵。
当时朱员成在北影备考时,经常会去一位同乡班上蹭课,同乡知道朱员成想考田壮壮导演的研究生,出于好心,主动请缨去帮朱员成“刺探军情”。
没想到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噩耗,“你趁早别考了,有几十个人排着队考壮壮老师的研究生,他只招生4个人,这个圈子是相通的,那些人都是他的关系户,怎么录取也轮不到你”,还经这样一吓,还没上阵,朱员成就主动举了白旗。
“对呀,怎么能轮到我呢”朱员成模仿起当时疑惑的语气,接着又淘气地把声音拖了老长地说“这都是人生的教训啊!”
许多人看《盛开的花儿》是北京电影学院的研究生毕业作品,又得了这么多大奖,都认为这部剧的导演青年得志,不可谓不风光。
然而朱员成的导演之路,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顺风顺水。
2003年,放弃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生考试,朱员成向自己南艺的一位校友毛遂自荐,给央视一位总监做晚会、演唱会的策划。
这份工作持续到一年半的时间时,朱员成猛地意识到“不对呀,我是要做电影的啊”。
“虽然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开始做,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我想做的”。摸不清方向一度让朱员成很沮丧,做事也提不起精神。
2005年的中秋节,这位总监请部门一群孩子在朝阳西门吃饭,朱员成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后面,“那个老师当时看我那个样子,走过来,摸摸我脑袋,说,我觉得你可以,但是你需要一点时间,你再等个10年吧”。
和领导开诚布公地谈过后,朱员成从央视辞了职。
但是他仍然不知道怎么才能拍电影。
之后的七年便是漫长“流窜”的生活,朱员成进过文化公司当过韩国艺人的宣传总监、到过视频网站公司拍宣传短片,还经过商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培训学校。
直至2011年,南艺的老师来北京招生,朱员成当时作为小有成绩的“商人”作东,请老师吃饭。
酒过三巡,老师们说起以前的事情,便有点感慨地说,生活挺能改变人的,员成现在都变成小商人了。
老师对朱员成偏离创作之路的惋惜之言,让他觉得脸红。
于是,2011年,朱员成打算再次考研。
一年后,他成为了著名导演的解飞的学生。
虽然这8年看起来是一种蹉跎,但在社会上飘荡经历,也给朱员成的创作带来了很多能量。
“刚来北京的时候,没钱租房,住地下室,每个月为房租、饭钱发愁,包括之后的跳槽、当老板,不同的阶段都有这样那样的生存烦恼。”
朱员成说,北京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触和感怀比他的家乡还要深,包括人们的生存状态、各个阶层的对比,五环内的人和五环外的人生活的天差地别……因此他很能把当时的遭遇和情感积淀,转化到自己的镜头里。
“如果我的剧本能打动她,万一
她不那么在乎钱呢”
80年代出生的朱员成,童年时期没有碰上无孔不入的互联网大潮,空闲时期几乎靠看中央6台的译制片打发。小时候,波兰斯基的《苔丝》、尼古拉斯凯奇的《离开拉斯维加斯》 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稍大一点,又看了台湾导演杨德昌和侯孝贤的很多作品,让他对电影这种直接的“讲故事”方式充满了迷恋。
但当时朱员成对电影行业的工种并没有清晰的认识,“走上导演这个行业,大概是因为青春期受到了某位女明星的蛊惑。”朱员成中学的时候看报纸,有个“豆腐块”上登了一条自己喜欢的女演员嫁给某位导演的消息,那个时候才建立了对“导演”职业的懵懂认知。
“高中的时候,我才知道,哦,原来还有导演这个行业。”
自此,当导演就成为朱元成念兹在兹的梦想。
高考那年,朱员成不顾父母“离经叛道、莫名其妙”的指摘,固执地参加了艺考。但是2000年,网络信息远没有现在发达,朱员成不知道北影、中戏,在一个熟人的推荐下报考了南艺的戏剧影视与文学专业。
入学后,朱员成发现戏文专业与导演专业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考研便成为朱员成的不二之选,因此就有了前面“临阵脱逃”那一出。
好在导演这点星星之火一直尚未熄灭,一旦浇点油,便能起燎原之势。
2015年,朱员成研究生面临毕业,他的作品《去日无多》(《盛先生的花儿》原名)被北影新人成才计划选为优秀剧本,朱员成的电影计划开始正式提上日程。
研究生时期,颜丙燕在《万箭穿心》里的出色表现给朱员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在考虑棉花一角儿时,朱员成觉得非颜丙燕莫属,于是第一时间托人联系到了颜丙燕。
即使他并不确定这个总揽金鸡、华表、百合、华鼎等奖项的多料影后,是否会搭理他这个还不算入行的导演。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颜丙燕回复说可以聊一聊。
“我当时的想法是,反正我一无所有,横竖就豁出去了,而且耳闻颜丙燕老师是一个很挑戏的人,那像她做到这个位置的演员,自然是不缺戏拍的,况且她本身又是有审美和对自己有要求的,要是我的剧本能打动她的话,万一她不那么在乎钱呢。”
初次见面,几个人便从中午一直聊到晚上,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颜丙燕说“我知道你们一定没钱,年轻导演又是这种题材的,一定没钱,但是我也愿意支持你们”。
颜丙燕回去后,和老搭档、朱员成的导师谢飞打了电话,问是不是有这件事情,谢飞说“对呀,你一定要支持我们学生创作”,谢导这临门一脚一踢,棉花的角色算是确定下来了。
电影开拍自然少不了启动资金,新人成才计划的50万资金,对于一部电影的制作,明显是不够的。
在朋友的介绍下,朱员成和中青新影达成了合作,但总归是小制作,为了节省成本,电影的拍摄计划安排得很紧。
“场景都是明天开拍今天找,我在拍今天的戏的时候,还要担心明天的场景能不能用。”
每天下一百个决定的生活,让初任导演的朱员成有点吃不消,但是在他倒下之前,剧组的演员狗却先罢工了。
剧中,盛先生养了一条狗,制片方为了省钱,没有租专业的狗演员,而是就地取材,直接找了驻地宾馆老板娘的狗客串。
拍到一个月的时候,客串狗开始罢工了,四处咬人,“那段时间,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它咬到谁了。”
当然,对于一个导演来说,处理片场琐事只是日常工作的冰山一角,是否会调教演员才是检验导演功底的试金石。
很多人好奇,朱员成作为新手导演,和颜丙燕、王德顺、艾丽娅等一些老戏骨合作,是否能驾驭了这些演员。毕竟江湖上关于导演片场撞头、骂人的传说由来已久,朱元成到底属于哪种风格呢?
“我觉得前期的工作很重要,我会和演员做充分的沟通,包括拍摄情况和对角色各自的理解。当然片场有争论是难免的,因为演员沉浸在角色中,他的视角和导演的视角是不一样的,但大部分的时候,大家都会选择尊重我的想法,因为大家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戏,不会存在谁刻意为难谁这种说法。”
“实在争持不下,我们就拍两条,好在剪辑权在我手里。”朱员成狡黠地笑了笑。
“你不怕他们找你后账啊?”我打趣地问。
“那倒不会,毕竟我们戏的演员都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会对我这个年轻导演格外开恩。”
文/ 酸酸酱
编辑/ 酸酸酱
(部分资料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