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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刚生前是一个快乐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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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宋晓明给被害人母亲磕头。下图：宋晓明泪流满面。（均为常鸣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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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在马刚母亲离开时再次下跪谢罪
把他毙了，我儿子也活不过来
来源：湖南电视台-etv《法制周报》
核心提示：因追讨560元工钱未果，打工仔用刀致人死亡。在外人看来，这本是一起法院应该判其死刑或无期徒刑的案件，不料在庭审时，受害人母亲竟声泪俱下地向法官为其求情。因受害人母亲的宽容，嫌犯获得轻判，更获得一次灵魂的净化和洗涤。
⊙《法制周报》驻京记者郭薇灿通讯员王文波/文常鸣/图
“妈妈，对不起，我错了。如果法律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家孝敬您。是我让您失去了儿子，我一定会用我的余生，孝敬您一生！”
一声声对妈妈的呼喊和承诺，让法庭上所有的人为之动容。此前，宋晓明因追讨560元不成而将对方扎死。法庭审理时，面对只比儿子小几岁的被告人，作为被害人的母亲梁玉，竟然流着泪为犯罪嫌疑人求情，请求法院从轻处罚。
这是发生在北京市一中院的感人一幕。
7月14日，此案终于有了结果。北京市一中院综合考虑案件的具体情况，特别是被害人家属对被告人的谅解与宽容，以故意伤害罪一审判处被告人宋晓明有期徒刑12年。而按公诉人向法官的建议，其将被判无期徒刑以上的刑罚。
嫌犯跪地
喊出一声“妈妈”
2008年7月14日上午，北京市一中院审判庭。
此时，四周寂静无声，只是偶尔能听见法官翻材料时发出的些许声音。在座的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等待着法官对宋晓明杀人一案的宣判。
穿着红色马甲，仅有22岁的宋晓明坐在被告席上，把头压得低低的。在外人看来，宋晓明杀人偿命，这是个既定事实，但由于被害人的母亲在开庭时帮宋晓明求情，使此案宣判结果一时变得扑朔迷离。
上午9时30分，法官正式宣判：“北京市一中院综合考虑案件的具体情况后，特别是被害人家属对被告人的谅解与宽容，以故意伤害罪，一审判处被告人宋晓明有期徒刑12年。”
一般来说，致人死亡的犯罪嫌疑人不是被判死刑就是无期徒刑，宋晓明被判12年的结果是否出人意料？记者发现，宣判结束后，宋晓明的手只是抖动了一下，头仍然低垂着。而被害人母亲梁玉的脸上，并不感到突兀，相反有一种释然的神情，站在她对面的另一位母亲，则早已泪眼婆娑。
当法官问被告人宋晓明还有什么话要说时，此时的宋晓明早已泪流满面，久久说不出话来。突然，只听见“嘣”的一声，他一下跪倒在地，向着被害人的母亲叫了一声：“妈妈！”
全场顿时惊呆了！宋晓明的这一声“妈妈”，包含的东西太多了，有感激、悔悟，还有承诺……而这一切，都源于这位母亲对他的宽容及其给予的伟大母爱。
情急行凶
他拨了120
宋晓明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的暴力行为从小就在他心里留下了抹不掉的阴影。
在被公安机关拘留后，当问到他的家庭时，宋晓明好像不情愿说。民警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原因是妈妈受不了父亲的打骂。此后，他随妈妈生活。家庭的变故，对宋晓明的成长带来很大影响，他的性格变得十分孤僻。
2006年，宋晓明来到北京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和他年龄相仿的马刚，马刚让他做一些发放小广告、保安等工作，工资都是从马刚手上领取。此前，工钱一直是按时给，只有这一次，马刚还欠他560元工钱，一直没给。
2008年1月，眼看快要过春节了，宋晓明想领到工资后给家里买点东西，准备回家过年，可马刚几次都以各种借口说没钱。（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而拿不到工钱，他就没法回去。
1月8日晚上６时，在北京市海淀区杏石口路北侧，宋晓明带了一把刀站在那儿等马刚。此前，因几次要不到钱，心里十分着急的宋晓明约了马刚出来谈判。
不久，马刚出现了。在商量一阵后，马刚还是不给钱，于是，两人争执了起来。宋晓明情急之下，抽刀向马刚的大腿捅了一刀。马刚赶紧夺刀，宋晓明把刀拔出来，又捅了他很多刀，直到看见他倒在了地上。
看到马刚的胸口在流血后，宋晓明害怕了。他冲上去，用手按住了马刚的伤口，然后，他借了路人的手机打了120.但最终，马刚还是死在了他的怀里。
那一刻，
梁玉恨透了凶手
马刚遇害时，他的母亲梁玉毫不知情，正在河北老家高兴地帮自己即将要结婚的儿子缝制婚被，离过年和婚期不到一个月了，她显得十分兴奋。她坐在床上，想起那个“淘气包”儿子就要结婚了，笑容就浮在了脸上。电器、家具，该买的都办齐全了，如今只剩下手里的婚被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满50岁的她，尽管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但这是给儿子做的婚被，她要一针一线地亲自缝好。
可她不知道，儿子再也无法回来举行这场婚礼，享受母亲为他缝制的这床婚被了。
在梁玉的眼里，今年26岁的儿子从小就特别淘气，书念到初三就不念了，在附近的矿上打工。2005年，儿子随同学到北京后，她对儿子的思念与日俱增。有一年过年回家，儿子给妈妈看他的名片，是保安公司的业务经理，梁玉特别开心。尽管淘气，但是在她眼里，马刚是个孝顺的孩子，每次从北京回来，儿子都给家里买好多酒，还给母亲和妹妹买很多衣服。
儿子一直在外地打工，婚事是母亲最牵挂的事。还好，去年10月从北京回来后，马刚带回一个女孩，说：“妈，你不是要儿媳妇吗？我给你带回来了，明年，让你当奶奶。”
当时，梁玉听后很高兴。儿子接着说：“我们在北京好好干，以后买套房子，将来把你和我爸接过去。”在征得两家人同意后，马刚准备和女友在2008年春节正式结婚。
而这一切，在梁玉接到马刚同学打来的一个电话后，全都改变了。电话里马刚的同学告诉梁玉，马刚在北京跟人打架，受伤住院了，并让她们赶紧去北京。
1月9日，梁玉和丈夫、女儿刚下火车，就看见儿子的几个同学过来接他们，但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去了一家饭馆。吃了饭，儿子同学把梁玉的丈夫和女儿叫了出去，让梁玉等会儿。这时，一直觉得儿子没什么大事的梁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一会儿，女儿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对梁玉说：“妈，你别伤心啊，一定要稳住，我哥，他没了。”女儿的话音落下，梁玉愣了一下，失声大哭。
在殡仪馆，梁玉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儿子，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床上，想到再也听不见儿子叫她妈了，儿子再也不会搂着她脖子撒娇了，她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那一刻，梁玉特别地憎恨那个凶手。丈夫也哭红了双眼，说：“一定要让凶手偿命！”
| http://www.efaw.cn29 08-07-22 07:44:50 来源：湖南电视台-etv《法制周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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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痛过后
一位母亲的宽容
马刚的离开，让心碎的母亲一夜间增添了不少白发，为了给儿子操办婚事，家里还欠了4万元。
在嫌犯被关的北京四季青派出所，梁玉见到了宋晓明的姐姐。得知宋晓明当时打了120，还一直捂着马刚的伤口，马刚最终还是死在他怀里时，梁玉觉得，宋晓明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打120救她的儿子。这个善良的老人在那一刻，开始有了谅解杀害儿子的宋晓明的想法。
“我的孩子已经死了，这是改变不了的现实，但宋晓明还活着，你放心吧，我不会提无理要求的，你赶紧找律师救他吧。”梁玉的一番话，让宋晓明的姐姐感到一阵吃惊。
“他把我们的孩子杀死了，你还要救他？”听见梁玉这番话，丈夫老马不同意这样做，他认为，梁玉不该为杀人凶手说话，自己的独生儿子没了，以后这个家的根也断了，就算把宋晓明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恨。当时，老马和妻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咱行个好算了。常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枪毙他一百回，咱孩子也不会复活，还不如别叫他受死，毕竟他还年轻。再说，我们的孩子死了，我这当娘的都伤心，他比我的孩子还年轻，他妈妈怎么会不伤心呢？”梁玉流着泪开导丈夫，“毕竟，他也是条命啊！还很年轻！”
梁玉的善良和宽容，让在场的人十分感动。“儿子没了，媳妇没了，孙子也没了，我一下没了三口啊，我怎么不伤心？我对他有恨，也有仇，但人已死，又能如何？”这个平时最疼爱儿子的母亲，此刻却能如此宽容，其实也就是因为她那份对儿子的爱，以及对失去儿子的痛。此时此刻，她同样想到了和儿子年纪相仿的杀人凶手的母亲，当将要失去儿子时也会和她一样难受。看着一夜间白了许多头发的妻子，老马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做声。
都说，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但在梁玉的身上却没有奏效。5个月过去了，她的伤痛却有增无减。（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从北京回到家后，梁玉经常在晚上梦见儿子，哭醒过来时，泪水总是打湿了半个枕头。
2008年2月21日，这天是元宵节，窗外，爆竹声不断。梁玉坐在床上，翻看着儿子的照片。影集里，儿子所有的照片都是乐着拍的，摆着各种搞怪的姿势。
这个新年，梁玉几乎是哭过来的。年夜饭，她没有做，是邻居给他们送来吃的。想着今年儿子应该当新郎的，现在却孤零零地走了，她又哭了起来……
再过两天，儿子的案子就要开庭了。梁玉很想去坟前看看儿子，跟他说说话，但老马不让。现在，由于思子心切，梁玉得了高血压，经常头晕、腿疼，并被检查出得了心脏病。儿子死后，梁玉只去孩子的坟头看过一次。那次，她几乎要晕倒，老马和邻居把她搀扶了回来。
情动法庭
嫌犯跪地磕头
2008年6月26日，北京市一中院正式开庭审理宋晓明故意伤害一案。当看到被法警带上来的宋晓明，个子不高，清瘦，一张孩子脸时，梁玉便想到了儿子马刚，眼眶里饱含了泪水。宋晓明看了一眼梁玉，很快把头低了下去。“她是马刚的母亲，一定不会放过我。”宋晓明想。
法庭有条不紊地按程序进行审判，就如同所有刑事案件一样。法庭上，公诉人建议法官对宋晓明判处无期徒刑以上的刑罚。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今天，我看见他这么年轻就站在这里，我觉得他挺可怜。看见他，我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孩子。现在，我儿子已死了，即使把宋晓明枪毙了，我儿子也活不过来。我能救他一命就救他一命吧，这样做，我虽然觉得亏欠自己的孩子，但判对方死刑，叫人家死了，我也接受不了。”梁玉带着哭腔的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
“他能赔偿我当然最好，赔偿不了，我也认了！他还年轻，请法院给嫌犯一个机会吧，不要判他死刑，算是我给这个孩子帮个忙。”梁玉痛哭着替宋晓明求情，认为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要是死了，他的母亲肯定也会非常伤心。
这一刻，审判席上的一位女法官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却还是流了下来。她身后的书记员敲了几下键盘，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而公诉人、辩护人都被梁玉感动得落泪，坐在被告席上的宋晓明更是泣不成声。这样的场面，在审判重大刑事案件的法庭上前所未有。
此时，法庭安静了，所有人都像在思索什么。
宋晓明站在被告人席上，微微转向他一直不敢望的梁玉的方向，开始了他最后的陈述。“妈妈，对不起，我错了。如果法律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家孝敬您。是我让您失去了儿子，我一定会用我的余生，孝敬您一生！”。“说着，宋晓明弯下身，给梁玉和老马深深鞠了一躬。
就在法警准备将宋晓明带离时，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梁玉面前，磕了重重的两个响头。
真心忏悔
以“妈妈”为榜样“妈妈”这个称呼，对宋晓明来说是陌生而不愿意触及的，然而，也就是因为梁玉对他的宽容，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应该请求妈妈的原谅。
7月11日，记者在北京市一中院对宋晓明进行了采访。对于被害人母亲求情的举动，宋晓明说，当时在法庭上，他没想到被害人母亲会替他求情，他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被害人母亲的宽容深深震撼了他，他说，如果法院给他机会，他要为被害人的父母养老送终，好好报答他们。
当记者告诉他，养老送终不只是一句简单的承诺，要付出很多。宋晓明说：“我一定会做到，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记者在采访宋晓明时，从法官那里得知，7月11日早上，宋晓明的母亲从邯郸老家来到北京，并赶到法院。她告诉记者，宋晓明杀了人家独生子，本应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而对方却不但原谅了宋晓明，还替他求情。“感谢这位伟大的母亲，给我儿子第二次生命，我对儿子没有教育好，让他犯下这么大的罪，是我这个母亲的失职。”
担任此案审判长的北京市一中院贾连春法官告诉记者，他从事刑事审判工作20多年来，第一次遇到像马刚母亲这样的被害人家属。自己亲人被杀害后，作为家属，对杀人凶手充满仇恨，要求严惩凶手，这是人之常情。但能够对杀害亲人的凶手如此宽容，实在令人敬佩，作为人民法院，对于这样的精神境界，应当给予褒扬。
“妈妈，在我今后的人生路上，将以您为榜样，用宽厚的胸怀对待社会，对待周围的每一个人。”采访结束时，记者在宋晓明写的忏悔书里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文中除宋晓明外，均为化名，孙慧丽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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