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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勇军长篇连载《我们》:4

(2011-07-18 09:31:04)
标签:

《我们》

长篇小说

付勇军原创

新作

文化

分类: 小说

                               第二部分:诗书传家

我的媳妇儿(1

  
 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便痊愈了。卫生院的医生跟算卦的先生一样神奇,说没事就没事。这几日,母亲就像照顾刚刚出世的婴儿,端茶送水,吃喝拉撒,全包了。尽量挑贴心的话儿讲,尽量拣高兴的事儿说。母亲的温柔与呵护让我仿佛掉进蜜桃罐子,浑身上下心肝内外都沾满浸满着蜂蜜与砂糖。我进入一个无比甜蜜无比幸福的时光,多少年都不曾忘记。后来我跟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聊起这一段。母亲说:你爸爸抽你太狠了,每一鞭抽在你的身上,也抽在我心头肉上。原来母亲和我一样痛苦,甚至程度在我之上。也就是这次,母亲与父亲神奇般地调换位置。以前父亲训斥挖苦嘲笑母亲,她都毫无怨言默默承受;现在是母亲痛骂唠叨埋怨父亲,父亲都一声不吭。

     
我身上的伤痕得益于母亲的治疗。她取下悬挂在屋梁上多年的艾蒿,用心挑出几片还泛着青绿光色的叶子,轻轻按入铝盆的清水里,细细搓揉,淘干净。又烧一桶热腾腾的开水,将干净剔透的艾蒿放进,浸泡两个小时。待滚水稍凉,不再烫手,便唤我过来洗浴。洗好后,让我光溜溜趴在床上。端一碗用蜂蜜火灰草药调好的液体,把这些稠糊的东西细细涂抹在伤口上。一日几次,昼夜不停。三日之后,这些遍身的伤痕竟奇迹般地结痂。父亲有时候过来也看,但不敢言语。母亲有时候驱使他当下手,他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来,腿脚变得比往常快捷,做起事来也格外利落。不用他时,他便在旁边坐着,很安静地坐着,不敢看我,也不敢看母亲,仿佛是个做错的孩子。等待我们的惩罚和宽恕。父亲可怜的样子一直烙在我的心间。当我含辛茹苦抚育自己的孩子时,我才明白父亲可怜的含义。但这时父亲已经离世,也无法向他表白。

     
在家治疗的这几天,家中很热闹。雄子叔华堂叔带领很多人过来看我,还送来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油盐酱醋等生活中吃的用的穿的必需品。家中被砸后,很多东西被损坏,甚不方便,又不能及时置办。母亲只能暗暗着急。这下好了,什么都有了。而且比原来的家什还要多还要好。父亲像小孩子一样抹着眼泪,客气地笑着,怯怯的,迎来送往。我这时候感觉黄家寨真的很好,近两千人的寨子宛如一家人。一家有难,全寨支援。这就是当时家族的写照。我当时就想,要一辈子生活在黄家寨里。种田读书,相互敬爱,和睦相处,世代相传。这只是一厢情愿,接下来的岁月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日千里不是神话。我们仅仅用了30年不到的时间,就把这些源远流传的家族管理式的农村破坏的面目全非。再回头想看,也看不到了。只能从书中忆起。

    
梅子的父亲,我们大队的书记唐红军也跟着黄家寨的族人凑热闹。他送来十斤腊肉,三十斤大米,二斤香油,十斤黄豆,十斤皮棉,五尺洋布。对于孝感县的农村来说,这些东西相当于一个壮劳动力一年多的收入。可见梅子父亲出手之阔绰。父亲见唐书记亲自登门拜访问候,又带来厚礼,受宠若惊感恩戴德自然无法言表。于是请来大伯雄子叔等一干德高望重的黄氏族人相陪。拖出方桌,燃起柴炉,杀猪宰羊,盛情相待。觥筹之间,杯盏交错。香气袭人的高粱酒竟喝了一大桶。仿佛是过节,却不是看望病人。
     
熊熊燃烧的香烛灯下,书记脸色潮红,欲语还休。
    
港兄弟,好兄弟!你养了个好儿子!敢为我姑娘出生入死!从今以后,我们俩家就是一家人。你有困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父亲起身鞠躬。端酒敬书记。能攀上书记,我黄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儿顽皮刁钻,让书记见笑了!” 
     
唐红军说:看你说的?我看好家诚!你这样说,我不高兴了,是不是埋怨我当时没答应你,帮你!实不相瞒,那帮狗日的过来打人民,我虽去县城了,但我也没闲着。我唐家有一百多号人在你们后山呆着。前面有人放哨。如果港兄弟没有族人相助,他们自然会出来帮你!当然,这些假设是错误的。黄家寨也不是怕人的主,决不会任人欺负。我当时的准备不过是多此一举!
     
雄子叔立马抱拳,说道:谢唐书记!幸亏我早有准备,不然让书记笑话了!放心,书记,黄家寨只要有我,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来寨子里偷鸡摸狗!
     
父亲拦住雄子:看你看你,瞎说什么?” 
     
唐红军哈哈大笑:是是是!扯远了!从今以后,家诚就是我儿子,梅子就是你姑娘!你们愿意不愿意!
   
愿意!
   
好好好!
    
众人仰头饮酒,一干而净。
     
从此以后,我家和梅子家成了名正言顺的亲戚。乡亲们都说:这不是攀亲戚,而是来定亲。
    
同学和小伙伴则笑我:梅子是你的媳妇儿!

我的媳妇儿(2

     
身上的伤好后,我又开始上学。我的身体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光滑细嫩,脸颊脖子胳膊屁股大腿根全部爬满紫红黝黑的伤疤。那个抿点小酒唱点小曲的赤脚医生牛富贵来过几次,掀掀我的裤衩,抖抖我的褂子,拍拍我的屁股蛋,大笑着,安慰我的父亲母亲:这孩子皮厚肉多,骨架壮实,挨顿鞭子不碍事!没事了没事了!上学去吧!父亲听罢,赶紧找出蓝色手织布缝成的书包。走吧走吧!好好上学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能逃出家门是我多日的期盼,我赶紧脚底抹油----溜了。任凭蓝色的书包颠上颠下拍打着我的小屁股蛋。父亲则跟牛富贵摆开架子,饮酒唱曲。 
    
此时的黄家寨大队一片繁忙。芒种芒种,连收带种。正处于阳历68日的时节,麦子沉甸甸黄灿灿地垂着头弯着腰伫立在田野中,大队社员们热火朝天挥汗如雨地忙碌在麦田中,争分夺秒抢收着到手的粮食。唯恐天气突变,风雨交加,黄豆般的雨粒从空中砸下来,把一冬季的血汗毁于一旦。那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农民一生最重要的是粮食,是收成。没有这些,他们将如同没有土壤的麦子和禾苗,不能生长繁衍下去。麦熟一晌,虎口夺粮。父亲也加入双抢的战斗中,整天早出晚归挑麦耙田。割下麦子挑回来,放在稻场上。又支援翻田犁地的战斗。我们这里属于江湖平原,自古以来是官府重视的黄金粮仓。由于气候宜人,土壤肥沃,易生长麦子水稻。所以这里的土地一年要种植两茬庄稼。季节一到,那忙碌与紧张甭提了。我的伤势和寨子之间的争斗跟双抢相比,简直是小事一桩,不值得挂念。所有的不快与骚动渐渐湮灭在农忙的紧张和汗水中。
    
梅子听过别人的碎言碎语,不敢单独找我讲话。她的头发变得更乌黑,简直能和黑黑的绸缎相提并论,闪闪的,发着光。她的眼睛比原来更为清澈,只要对视一下,我便能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家乡所有的风景。看得我的心尖一颤一颤,疼痛麻木酥软。真的奇怪她的眼睛有这么神奇的力量。让我想看不敢看,不敢看又想看。
    
不敢看梅子我就认真读书。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也是校长。那时的校长可了不得。不用种田不用车水不用挑担不用栽秧。每天一身清爽干净的绿衣服穿着,骄傲神气,仙风道骨。我们校长不仅衣服干净合体,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让我们魂不守舍如痴如醉。校长姓肖,叫凤清。肖校长教语文课,讲课时声音浑厚,带有感情,他那磁性的嗓音总能把我们带进知识的乐园。肖校长烟瘾大,抽大公鸡牌的香烟。每次上课,肖校长点一支烟。浓郁的香味顷刻弥漫在空旷的教室中,我们大部分男同学忍不住诱惑,鼻子像大象一样伸得长长,追逐着校长的焦油味。后来很多年都不懂,当时的大公鸡香烟只是一般的品牌,肖校长居然能吸得这么香,还能产生强烈的诱惑,让我们趋之若鹜竞相呼吸。我便在香烟的味道中读书写字。我爱肖校长,爱肖校长执教的语文课,更爱肖校长手指缝隙的香烟。现在我成为作家,冥思苦想或运笔挥毫时,亦忍不住点一根香烟,笔下的文字便如汹涌的潮水扑面而来。我明白和肖校长的香烟有很大的关系。
    
这样读书的日子过了很久。梅子似乎按捺不住,总有意无意找我讲话。
    
我怕她的眼睛。
    
我怕她的头发。
    
我怕她身上的气息。
    
更怕我身上鲜活的心脏,突突地跳动没完没了。
    
躲是躲不过的。一天放学的时候梅子拦住我。
    
她低着头,铰着长长的细细的尖尖的嫩嫩的白白的手指。怯怯地问:家诚,你的伤好了吗?
   
早好了!不用你担心!
    
我径直走。不理她。我又怕我的心脏不停地跳动。
   
她跟在我的屁股后。细声细气地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啊?
    
我停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这关你什么事啊?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打架,更不会惹那么大的麻烦!
   
她的眼睛珠子骨溜骨溜地转动。一滴水溢出来。天啦,那眼睛变成了泉水。那是东岳山旁边八岔洼水库的泉水。我去过那地方,清澈见底的泉水。
    
我怕她的眼睛,扭头就走。
    
她跟着。我嚷:我打架跟你没关系,别烦我,走开!
   
你要我走开可以,得让我看看你的伤。梅子的固执让我吃惊。
  
我无可奈何,摇摇头叹气。----- 看我身上像话吗?
   
有什么?梅子很镇定豁达。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如何让她远离我。
    
就在我思考的同时。梅子做了一个让我吃惊,永远让我无法忘怀的动作。
    
她突然伸手掀开我的上衣。动作快如闪电,让我措手不及。
    
我身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我又羞又急,一把抓住她的手掌。摔开。生硬硬地甩开。
   
你干什么啊?
    
这时候几个同学突然跳出来。唱:

   三月那个探妹是清明,
   我与那个小媳妇去踏青,
   踏青是假意哟,
   妹子啊,妹子哦,
   我的小媳妇啊
   试试你的心,
   真心不真心。
   
……

瞎唱啥?滚滚滚!我气得脸色发白。想冲过去揍他们。
    梅子拦住我,劝:算了算了!又怪我,跟你惹了麻烦!” 
        我不理她。笔直往家飞奔。谁也不理。
        
那几个同学在背后大笑:家诚家诚,你连你小媳妇都不要了!
       
自这开始,我发誓不理梅子。媳妇儿这词汇,在我当时的心里,是最难听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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