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飞絮榆树钱儿

赵荣群

    也没有什么让人兴奋不已的高兴事儿啊，可夜已深，却无眠。百无聊赖，只好打开记忆的闸门，任由往事浪花四溅——

    那年春天，院子里几株老树的树枝由鹅黄到新绿，然后是雪白的杨柳飞絮，然后是金黄的榆树钱儿，看着老树们还在这大自然的怀抱里繁衍生息，我是多么地快乐呀！可是，看着雪白的杨柳飞絮和金黄的榆树钱儿很快就被路人践踏了、就被环卫工人扫起来投进垃圾车里了，我又是多么地痛惜！于是，我萌生了一个想法，便专门跑到曼哈顿商厦，寻寻觅觅，淘了两个高装广口的大号标本玻璃瓶，回家刷净擦干，一只瓶子是准备用来装满杨柳飞絮的，另一只瓶子是准备用来装满榆树钱儿的。我甚至还曾想过要买一个更大的瓶子，收一些秋天的落叶装进去呢。因为，就像“落红不是无情物”一样，这杨柳飞絮、榆树钱儿，还有缤纷的落叶都是大自然的恩赐啊！

    那天下午，阳光明媚，轻轻的风吹着道边的榆树钱儿沙沙地响。我拿着一个干净的塑料袋，在院子里捡榆树钱儿。

    双手捧起金黄的榆树钱儿，心里有和丰收一样的喜悦！

    “干嘛呢？”一位朋友打来电话，突然把我从自得其乐的陶醉之中拉了出来。

    “没啥事儿呀，我在院子里捡点榆树钱儿。”

    “捡榆树钱儿干嘛呀？”

    “哦，我想把它装在瓶子里，然后摆在书柜上，这样不就可以经常看看嘛。”

    “俺的哥呀，俺见过浪漫的，却没见过你这么浪漫的！哈哈哈……”

    “呵呵，这算什么浪漫呀！我不但捡榆树钱儿，我还捡杨柳飞絮了呢。哎，我说，你这‘浪漫’的意思不是指代‘傻了吧唧’吧？”

    “不是，不是！要说‘傻’呀，我只是没想到你能‘傻’到这个份儿上，但我懂得你‘傻’的缘由、‘傻’的性情！”

    ……

    一只瓶子里装满了雪白的杨柳飞絮，一直瓶子里装满了金黄的榆树钱儿，并排摆在了我的书柜上。

    两只瓶子静静的，可里面却是一片又一片沸腾的大森林——其实，要说浪漫啊，大自然才是最浪漫的！

    没想到的是，这“好景不长”，女儿从北京回家探亲，看到这两只瓶子便问我：“这里装的是啥呀？”

    我说：“一个是杨柳飞絮，一个是榆树钱儿。”

    “赶紧扔了！”

    “为啥呀？”

    “这都是些漂泊之物，不要！”

    女儿说话干脆，态度坚决，我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好遵命行事了，谁让这些杨柳飞絮和榆树钱儿的确都是“漂泊之物”了呢。

    生活在“建设”、“改造”和快速“发展”之中的大城市里，到处所见都是层峦叠嶂的高楼，遮天蔽日的大桥，生硬冰冷的街路，让人上不见天光，下不接地气，前不见那一抹蓬勃的葱绿。我经常向人提及这样一个事实：城市里面有青松，可城市里的青松却不是青的而是灰的，在汽车不知羞耻地排放的尾气和扬起的尘土里半死不活，枝疏叶稀。当你在看过小兴安岭上的红松和大兴安岭上的樟子松之后，你就会知道什么叫“苍松翠柏”中的那个“苍”、那个“翠”了。听了我的一番话语，有的人点头称是，有些人毫无反应。如今，我们的情感似乎已经木质化了。就像杨柳飞絮和榆树钱儿这些在大城市里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大自然”，有些人都熟视无睹甚至不喜欢了，甚至还嫌弃她们飘落满地“弄脏”了街道，科学家们也迎合了这种心理，竟然搞出了“不生育”的树种！以后你想再捡什么杨柳飞絮和榆树钱儿都没地儿去捡了！

    遗憾啊！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应该去向谁索要那些曾经的绿色，也并不知道应该去向谁去讨还那种曾经宁静而纯朴的情感，但我知道，这肯定是一笔早晚要清算的债！

2011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