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南

一切都显得毫无预料。

就在昨天下午，当我一个人站在北京的大街上，望着首都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公车一辆一辆来了又走，乘客一批又一批上上下下，我却如同被昨天的那股冷空气突然袭中，很不合时宜地悲从中来，因为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迈步，先前对北京的所有期待和留恋在一瞬间坍塌得灰飞烟灭。我不知道我在这么一座城市里跟我在别的什么城市有何不同，我不知道这座城市里有什么诱人的东西值得让那么多人千里迢迢地跑来投奔它，但是也许我之后数年或者数十年的悲欢离合都将在这里上演，我想，这大概就是生活吧,生活最大的悲剧就在于我们面对生活的时候我们却不知道该如何生活。

记得我大二那年，某同学曾豪情万丈地跟我说外面机会多她毕业之后肯定会出来闯荡一番，而当时自己却特孬种地说我还是喜欢稳定一点的工作稳定一点的感情和稳定一点的生活，而现在她安安稳稳地做起了会计，而我却鬼使神差地挥师北上，选择了艰难的北漂；还记得在毕业前，我突然发现大学几年我竟然没找过一位女朋友，于是内心愤懑发誓要尽快解决单身问题，并固执地对自己说老子再也不找学生了，可是现在我的女友却是研究生；就在一年前，我还信誓旦旦地跟不止一个人说过一年之后我会买车，如果我真的规规矩矩那样过日子的话，也许现在真的就买车了，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发生得顺其自然却毫无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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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新京报》记者 尹亚飞

现在，当我一个人在狭小却空旷的屋子里躺下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忽然汹涌而至，我想这就是我拥有的所有和我所谓的努力吧，我不明白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这样决绝而坚定，明知风雨飘摇却依然义无反顾，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我心里面突然很难过，之前那些动力十足的想法和计划忽然间变得异常迷惘，我想也许校门之外真的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吧，我们扮演的也需要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角色，我们再也不是我们自己了，这是无可奈何也是别无选择。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再也不是学生，也永远再没有期末考试，再也没有同学那么虔诚地给你鼓励，也没有老师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应该做什么，没有人给你划重点告诉你怎么样就可以取得好成绩，没有人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甚至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你的存在你的努力你那些微不足道却遥不可及的梦想和追求，但现实就是这样，我们必须学会坚强勇敢独当一面。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生活究竟是责任重要还是快乐重要，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搞清。曾经天真地喜欢安妮宝贝，一个人自在地穿越一个又一个城市，路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仰望一片又一片天空，那种没有尽头的自由漂泊和居无定所让我很向往，同时也让我很难过。因为我知道，也许一个人最好的样子真的应该是平静一些安定一些吧。

记得毕业前夕，一位没找到工作的同学坐在操场的台阶上跟我说：高考之后我们来了这里，大学之后我们去哪里？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就像个正在数着死期过日子的小青年，一脸的悲壮和深沉。我想安慰他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我知道这些话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感觉傍晚的冷风几乎要穿透了我，有种被割裂般的疼痛。

我忽然想起一位北漂的同学，他在北京呆了一年之后在QQ留下了一段恶狠狠的签名：“什么是战争，生活就是最残酷的战争；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你死我活！”我看着他黑暗模糊的头像，仿佛被生活狠狠得吓了一跳，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现在我也许要重复他的老路，而让人绝望的是，这样的路，何时才是个头呢?

记得十年前，我们可以郑重而且勇敢地在作文本上写下：我的理想是做一名……而现在，十年之后，当年那些清晰得可以写出来的理想早已经一点一点在恋恋尘风中被我们淡忘得一干二净，了无痕迹。

甚至就在几年之前，我们还可以自豪地嚷嚷我要报哪个哪个学校，我要跟哪哪哪单位签约，我们甚至可以牛B哄哄地对某学校或某单位露出鄙夷和不耻的神情。而现在呢，这个世界还容得我们做出自己的选择吗？

记得高中时，我不分昼夜地读武侠小说，想象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像传说中的大侠一样背负刀剑，行侠仗义，饮马江湖。那时候的我们生活在自己的城池里，仰望着梦想中那个自己主宰的天地，满脸稚嫩懵懂，却笑的很狂。

我也清晰地记得几年前迈进大学校园时的那个时候，是的，我们总习惯于说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们还是抗拒世俗远离未来的孩子，做什么都不愿改变纯真的自己。那个时候我们可以肆意宣泄心中的痛楚，可以恣意放纵独特的个性，而现在那个多梦的时代已经彻底完结，过去的一切美好与纯真都已经过眼成灰。梦醒之后，我们对着一地阳光，精神抖擞地穿西装打领带，招摇于大街小巷，奔走在居民大厦，我们不得不踏入滚滚红尘，熙熙为名，攘攘得利，游走在生活的江湖之中。我们不是侠客，不可能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我们不是隐士，也终究在天下人的眼睛里活着，为别人，也为自己。

而现在，我们终于要开始战斗，终于要独闯江湖。背起记忆里的刀剑，冲锋在生活这个不分敌我的战场里，跨过千山万水，穿越枪林弹雨，不管生活是一场怎样的战争，我们都不得不努力拼搏，提刀所指，永不回头……

2010年2月10日

易南于北京清华大学西门·七步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