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一向不喜欢看病,更不喜欢打针吃药。有一次,手腕上长了一个黄豆粒大的硬包,到二医院一看,说的很恐怖,说是长在骨头上,不但要动刀子,还要用钢锯来锯。我一听,脸都吓白了,连药都没开掉头就跑了。还要用锯?我现在不痛不痒,那锯起来晓得有多痛?想着想着心就一阵阵的绞痛起来。当冒号问我病情时,我说医生说没事,不用管它,他那时年青,工作又忙,没有现在这样紧张我,他竟信以为真,过后再也不过问。也是奇怪,那个硬包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一来,我就找到了精神胜利法的实例和依据,以后只要病了,就是拖和扛,居然多半都奏效。这一次我本来也是不想来住院,是冒号把退路堵死了我才去的,开刀后好受罪,我动不动就说冒号不该把我怂去住院,我自己本来会好的。可是有一天听了邻房一个病友的故事,才知道我这样的人还大有人在,那人的道行比我还深,在她面前,我的所作所为,真是小巫见大巫,班门弄斧了。
这个病友就是菊妹,今年四十八岁,她有一个十分幸福的家庭,女儿乖巧听话,老公会赚钱对她又好,反正幸福女人应有的一切她都有。四五年前,她自己发现右乳房长有一绿豆大的硬包块,不痛不痒,她没有当回事。这个包块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增长,到今年初已有黄豆大了,这才引起她的关注,但是她同我一样,不喜欢上医院。不过,她更有创意,自己买了很多医药书,都是中医的,在家研究,研究的结果是人定胜天,她自己开方自己抓药,又喝又敷。你还别说,还真有效果,那个包块不仅变小了,还变软了,菊妹通过一段理论到实践的过程,很为自己的医学天份而高兴,继而,她采取了一个既疯狂又荒堂的行动,她认为那个包块不过是一团气或是一包水,只要放掉就会彻底治愈。于是她用针戮破了那个包,当时流了一滩污血,她兴奋了好一阵,为自己的准确判断和手术成功而高兴。
可是随后的事态发展则完全出乎菊妹的意料,并且完全失控。那个伤口一直不能收口,先是流暗红色的血水,后是黄水黑水,而且又腥又臭,不久发现乳房内的包块不仅没有消失,而是长出了很多,一串串的,一摸到处都是。菊妹的老公一直忙于做生意,虽然知道她有病,家中也是草药味不断,但由于拗不过菊妹,一直就由着她那样折腾。现在发现情况严重,坚持要她去医院,医生一摸,马上说,乳腺癌晚期,并已扩散到胳肢窝淋巴节等处,必须化疗和做手术。
菊妹现在正在做一期化疗,二期化疗后才能做手术。我原来一直以为是先手术后化疗,这次才知道二者可以倒过来做或穿插进行。菊妹一直不肯治疗,是她姐姐菊强制她来的,菊说,她妹妹化疗太痛苦,头发掉了不少,又不能吃,不治疗在家里情绪还好,一到医院就不行,情绪完全失控。菊妹的理由是,如此痛苦的活着,不如坚决的离去,因为医生说,晚期乳腺癌治逾的希望很眇茫,那又何必痛苦的渡过一段没有质量的生活,开刀更是没有必要,那只会徒增痛苦,不如在家里静静的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菊妹的想法理所当然的遭到家人及医生的一致反对,世俗的说法是“好死不如赖活”,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家中又不是没有能力治。特别是菊妹由于自身的原因,错失了早期治疗的绝佳时机,医生都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自以为是的病人,现在不能让她再错下去,手术就还有一线希望,不手术则是没有一丝希望。家中的亲人也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菊妹在同病魔抗争的同时,还要同身旁的亲人较量。由此我想到今年离去的名人陈晓旭,她好象也是癌症没有治疗而离去的,当时批评她,支持她的人都有。
菊妹不是名人,却有名人一样的思想,名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菊妹却不能,她的亲人要她治疗,要她打起精神同癌症拼死搏斗,可她却没有勇气,她要挂免战牌,却没有同盟军。她的痛苦更多的是来自精神,而不是肉体。
说到这里,有一个沉重的话题摆在我们面前,人的生命到底属于谁?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如果是自己的,为何不能自己选择生和死?既然是不可治疗的疾病,又为何要多受痛苦?颇受争议的安乐死有否必要立法?这是我这次住院感触最深而又没有答案的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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