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大妹送小妹去医院,让我们都再睡一下。一晚上,大家都没有谈及小妹的病情及今后应该怎么办,大家都极力营造虚假的祥和气氛。九点,大妹打来电话:“快来医院,医生打电话给我,小妹今天手术。我也请了假,正在往医院赶。”我、老公、二姐、大妹夫正好在家,我们全体起身,连早饭都没吃,迅速赶到医院。
小妹已进了一楼的手术室,大妹在门外等我们。“为什么突然决定做手术?”我们问。“我也不知道,早上来,医生也是说观察两天再说。我走后,是小妹自己要求做手术的,并签了字。正好手术台也有空的,我赶来时,她已经在手术室,正准备打麻药,我给医生说了许多好话,才放我进去见了一面。她拉着我的手不放,直到医生把我们扯开。她总说要回去,我答应她回去。”大家呆呆的,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我们又去问了医生,说是小手术,大约只要半小时,加上准备工作,一个小时就够了。10:20进的手术室,我们在门外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连早饭没吃也忘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看了无数次表。大妹说,手术完后,会在外间观察一下,我们在门外的玻璃窗处可以看见。比小妹后进去的病人都出来了好几个,还不见她出来。实在耐不住,多次问医生,医生说,病人体质差,麻药未过,需等她醒来,所以要多观察一下。
大妹夫说:“小妹两次开刀,我们都是这样在门外守着,不吃不喝不上厕所,生怕一离开就看不到她了。那两次手术时间都很长,这次有你们在一起,感觉好多了。“
1:30分,小妹从手术室推出来了,脸色腊黄,微微睁了一下眼又昏睡了过去。我和二姐留下,他们都回去休息。趁小妹昏睡,我问二姐:“小妹怎么突然选择了开刀?”我还将她昨天的反应告诉了二姐。二姐说:“她是个聪明人,医生说得这么明白,不开刀是拖不了几天的。你想想,好人饿几天都受不了,她现在基本没有吃东西,完全靠输液。不开刀,不输液,那还能拖几天?”“可她还可以选择转院啊?”“你不知道,顿门医院有多可怕。第一次小妹开刀后,去那里做化疗,那时是一星期两次,做完就走。顿门实际上是癌症病人濒临死亡,没有一线希望,住在那儿等死的医院。医疗条件同这里一样,那里只多一项工作,就是临终关怀。医护人员,包括牧师、义工都会跟你谈到死亡问题,让病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可是那里的环境不好,药味非常浓,令人窒息。每一个病人都像地狱中的鬼,可以说是青面獠牙、骨瘦如柴、大呼小叫、彻夜不眠。你想,小妹怎么愿意去那里等死呢?当然只能做手术啦。”“小妹已经够瘦了,完全变了形,那里的人比她更差吗?”“那当然。小妹虽瘦,脸上还有肉,颜色也还可以。那里的人,真是无法同你描述,真同鬼没有任何区别。”
听了二姐的一番话,想小妹从昨天到今天,内心是受了多少的煎熬,又是在多么痛苦的情况下才作此决定的。小妹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是我行我素,不听人劝,不同人商量,总是一个人扛,可是你扛得了那么多吗?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又如何能替她选择呢?
小妹醒后,仍然是要喝水、喝可乐,然后吐、小便。浑身依然疼痛,捶背是少不了的。6点,大妹打电话叫回去吃饭。闻听此言,小妹马上呕吐不止,脸都憋红了。我马上回电话:“你们吃了饭来换我们吧。小妹现在不舒服得狠,走不开。”电话打完,小妹就躺下了,我和二姐一边一个给她按摩,她静静地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晚上回来,看到了二姐办的公证书及S先生的申请。她及儿子赴港定居的事在香港这边的手续已经基本办完了,花了四千多元钱。至于内地,律师事务楼说:“要看你们的能力了,也许很快,今年就可以来,也许还要排队,最长时间是五年。”二姐为此又在动脑筋谋划。现在这个时代,谁不是处在矛盾、动荡之中。人生的路是多么难行,可是再难行,每一步都是自己选择的,再难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