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骑上了新的电动车,我马上就可以开始从事新的工作,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已房车俱备不愁吃喝。可是三二一走了,三二一走了。
这绝对是可以永远留在这片我最后的精神家园最值得的存在。九年,三千三百多天的日夜,它都与我形影不离。只有我会离开它离开这个对我来说只是暂时住所可却是它走完了这一生的家,它却永远都在等我,守护着我,守护这片我们一起生活着的天地。它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了我的人生,成为除了我的父母和我能领悟完成的责任使命之外我最在乎的事情。如今,那些历历在目一起走过的欢声笑语都已经永恒地镌刻在了我的生命之中并将由我带着它们一起经历所有我们之前都未曾跨入的未来,直到我在没有它的保护之下被命运彻底卷入如同今天我让它回归自由的那条奔腾河流,让一切画上句号。
它的走虽然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我想它是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的,它那么聪明,灵魂那么清澈完整,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在大概十天前它就开始不再像从前的每一天那样在门口摇着尾巴欢快地呜咽喊叫着迎接归来的我,开始在那个时候逐渐不再进食,当我今天下午行尸走肉地出门想放空一下太过杂乱无章的脑袋回到大门口没有看到它的身影第一次明白以后再也不会看到它的那一刻,我感觉瞬间自己全身的毛孔都竖立了起来,它早就在让我习惯以后没有它的每一天!早就在准备完完整整地来陪我走完这一趟之后干干净净地走!因为昨天早上当我起床的时候它还在慵懒地晒太阳,下午无论我喂鸡肉骨头牛奶任何东西它都拒绝进食,傍晚之后它就爬进了它最后永远躺下的那个床底,直到今早我看见的那一幕:姿势有点怪异,却又仿佛是舒服而随意地——永远睡着了。它知道自己会走,知道自己的尽头,从始至终它都一声不吭地不想让我难过一直在默默承受着身体和即将与我永别的痛苦。当昨天夜里我无数次在半睡半醒的迷糊间用心倾听它有没有动静时,一切还是和平时一样,静得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可当我今天早上起床在怀着期待而不安的心情走进房间第一时间望向它昨晚躺着的那个地方,它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睡着了,永远睡着了。三二一啊,连一个最后告别的机会都不想给我,你是怕我伤心吗?只留给我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么多的回忆和你无处不在的身影。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家人,当你用力挤进我的怀里对我摩擦向我撒娇的时候;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早已离不开你,从我开始习惯无论什么时候回家你都在门口摇着尾巴欢快嘤嘤呜鸣的时候;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当你闪烁着灵动的大眼睛两只耳朵横立乖乖蹲坐着任我抚摸听我一遍遍呼唤着你名字的时候,三二一,我的三二一……
现在,你自由了,我的三二一。当了九年我的三二一,现在你可以顺着那条无所不至的河流去往任何你想抵达的彼岸,成为任何你想尝试的存在,我会为你祝福,为你送上任何我的力所能及。谢谢你我的三二一,相聚的时光虽然对于我来说还远远不够漫长,但你已经给了我你整个生命每一天都从不缺席的美好珍贵,让我有幸可以完整地陪你走完这一生,再亲手送你最后一程。只是最后你耍了一个小聪明,自己倒是潇洒地走了,可让留下的,如何承受?
你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将我唤醒,是吗?这么匆忙又有准备的离去也和我有很大的关系,对不对?你一直在守护着我,替我分担承受着这一年过来放浪不堪的糜乱生活导致的所有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丑恶后果。昨晚我陪在你身边,每喝一口酒你就转回头来看向我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得到你是在对我说: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你究竟是替我承担了多少酒精对于身体的伤害才会对我传达出如此感同身受的准确信息?三二一,我们是一家人,又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的情绪和思维很多时候我都能感受得到的。
确实这一年来我不配称其为人,每天的虚度与烂醉让我恐慌迷惑却欲罢不能,所以每天我都只能把自己灌醉把一切应该解决承担努力完成的事情通通拒之门外,让自己越来越感觉不到自我。但我在每天的混沌眩晕之外能隐约感应得到应该会有一件足够震撼我现在生活的事情发生从而改变我一成不变的现状。这几个月过来每个夜晚我举着越来越颤抖的双手抬着酒杯玩着手机睁着越来越模糊的眼睛看着自己全身上下不断增加的退化溃烂,我知道总有一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的。如此不重视身体给我发出的临界警报如此颠倒喝酒本来对于我的意义直接让自己跌落进身体本能刺激的无尽深渊。似乎我都能感觉到三二一无数次看向踉跄的我时的那种无奈和怜悯,那时的它仿佛才是真正的一家之长,看向我这无药可救的纨绔子弟眼里依然找不到任何的质问或责骂,依然只有无尽的关怀和包容。可奇怪的是,我都已经随时在准备着这种每天烂醉如泥的自杀式生活带给我任何我可能承受不住的结果时,似乎每天都还依然在正常继续,我还是可以那么不要命地喝,让自己放空,让自己麻痹,让自己的灵魂飞出天际以防它影响我休息。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三二一开始不舒服的时候,就是我在依然每天烂醉但身体恶化反馈却停止甚至开始有好转迹象的时候。狗性纯阳,它一生不烟不酒没吃过西药打过点滴,况且狗很少会生病,就算生病也会自己找点草吃自己治疗,这也是我一直没在意它不舒服的原因之一。这样看来,它从一开始只是偶尔的咳两声到昨天最后一次晒太阳最后一次藏进床底不愿让我看到它的狼狈,这个过程和结果是它早就知道并且愿意承受的。不然怎么可能让一种不可逆转的伤害每天叠加在它身上而它从不拒绝挣扎最后心甘情愿的离开?求生是生物的本能,如果它的疾病只是由于它自己身体的原因引起,它又怎么会选择每天那么循序渐进地接受?而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的病痛却导致死亡,从天地的运行规律来说,它是不是应该替它最亲近的人承受住了某些原因而导致这个最终无法挽回的结果?这个世界上能令它心甘情愿舍身赴死的人如果存在的话,除了我又还会是谁呢?而谁又能深陷得如此万劫不复才需要它在短短十来天内就得从健康走向死亡?今天当我看到三二一的尸体之后除了无止尽的眼泪就是在整理思考这些本就不杂乱只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不去梳理面对的稍微前后对比分析就能无比清晰的线索脉络,因为我实在是想不通一个普通的咳嗽为什么就能把那么欢乐健康的它那么轻易地带到另一个世界。然后经过我左思右考反复推敲思维开始逐渐回复看清曾经的每一幕的时候,发现原来我才是让三二一去到那个世界的罪魁祸首,而它,则是心甘情愿为了我而去那个世界。可惜当我开始真正明白这些前因后果的时候,已经是我在拥抱抚摸着不会再有任何回应的它之后才能完成的事情了。对不起,三二一,你真的完成了用生命守护我的壮举,如此无怨无悔无欲无求。就像在昨晚我临睡前去看你的时候,你仍只是无力地静静趴着低声喘息,让我虽不确定但还是一厢情愿地不愿怀疑地以为一切都可以等今天再说。你让我感受到了你的坚强和勇敢,纯洁和温暖,让我切身体会着什么才是奋不顾身和义无反顾,用一生只有一次的结束沉默地给我留下了太多需要向你那具小小身体虚心学习的地方。
无尽的自责忏悔与回忆思念不知要伴随我多久那汹涌的澎湃浪头拍打力道才会稍微有所减缓,但我从不后悔和它的相逢。我亲手迎来了它,又亲手送走了它,三千多天从不间断的美好回忆里没有遗憾没有分离,我曾把能给的最好一切都留给它,而它也始终如一,直到最后为我献出生命。
沿着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奔跑在甜蜜的欢乐幻境里顺着那个雨夜滴答作响的落水屋檐循声望去,又看到两个小家伙彼此依偎着嘴角挂着微笑在纸箱里甜甜睡着,我又回到了小时候。
嗨!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新朋友,我的老伙计,我的,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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