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大铁锅
(2023-12-12 15:5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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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情感 |
在外婆家的院子里,放置着一口大铁锅。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外公外婆就会用柴草点燃那口锅,让我们吃炖大鹅、烩大肉,或是小鱼锅贴,那浓郁香醇的味道真的非常好吃。今年中秋节,外婆在点火煨老鸭汤之前,我无意用手提了一下那口铁锅,感觉它特别的沉重,足有七、八斤,锅沿锅底也很厚实。我问外婆:“这口锅有多少年了,还那么重?”
“这锅可有年头了,比你妈的年龄还大呢。”外婆的回答让我很意外,想必这口不起眼的铁锅还有故事呢!在我的询问下,外公外婆讲述了这口铁锅的经历。
原来,外婆于1958年从合肥林业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原嘉山县鲁山林场工作。为了烧锅做饭,1959年,外婆在附近的白沙王供销社买了这口六张大锅。当初买这口锅时,有人曾劝外婆不要买这又厚又重的锅,难烧费火,不易煮食。可外婆还是执意买下了它。转眼,这口锅已跟随了外婆六十五年了。
通常情况下,一口铁锅最多能用十来年,可这口锅却使用了六十多年且不锈不漏,油光闪亮。算起来,从我太婆开始,已经有四代人使用过这口锅,有五代人吃过这口锅烧的饭菜。从买了这口锅以后,外公外婆曾经搬过五次家,每次搬家,都会淘汰一些旧物品,唯独舍不得抛弃这口铁锅,家搬到哪里,就把它带到哪里。早年用土灶烧饭时,天天使用这口锅。现在不用土灶了,外公就在院子里架起了临时火灶,偶尔用用它,闻闻那香气直冒的味道,寻找当年烧土灶的感觉。
提到这口铁锅,外婆深情地说:“这口铁锅跟随我们从鲁山林场到明光,几十年来,它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咸,亲历了一个时代的变迁,也见证了我们的家庭生活。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我们用这口锅煮山芋、烧菜糊糊、贴玉米饼、炕冷锅焦;八、九十年代生活好了一点,用它煮米饭、烙大饼、下面条、烧鱼肉;进入新世纪,走进新时代,虽然家里也用上了不锈钢锅、高压锅、平底锅、电饭锅等。但我们还不忘偶尔使用这口铁锅,用它做红烧肉、炖羊肉、烧大鹅,或是做卤菜、贴锅贴。这口锅始终与我们面对面。它目睹了我们家庭的组成和发展变化,看着我们由青年逐步迈向老年,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并成家立业。它用香甜可口的饭菜慰藉着我们一家人的胃口,也温暖了全家人的心。”
“我觉得用这口铁锅烧出来的饭菜总比现在锅烧的味道更鲜美、好吃。这是为什么呢?”我问外婆:
“这原因多了。首先,因为这口铁锅比较厚重,加热、耗水、散热都比较慢,好味道会慢慢地生发出来;其次,铁锅是生铁铸造的,铁金属里原始的元素比较丰富,做出的饭菜味道也相对丰富;再者,这口铁锅用的时间长了,锅里渗透有几十年的老汤,用这口铁锅煮肉炒菜,老汤就会悄悄渗透进来,一闻就有那熟悉的香味;还有,我们烧的主要是废旧的木柴。而木柴有一种天然的木香味,正是这大自然的味道造就了饭菜的清香。”外婆对烧菜做饭颇有研究,她如数家珍地说了一条又一条。
“我知道铁最容易生锈,这口铁锅用了这么久,怎么没有生锈呢?”我看着铁锅,转问外公:
“那是我们保护的好。铁器最怕潮湿,我们每次刷锅都要刷上两三遍,再用抹布擦干。然后靠火灶里的余温将锅底慢慢烘干,所以不会生锈。再加上经常用它煎、炸、炒、煮的烧菜,锅的表面已经被油膜化了,像是有了包浆一样保护着锅的表面,也使锅不易生锈。不像现在的人刷锅洗碗都用洗洁精,把油刷得一干二净,很难产生油膜。”
听了外公外婆的讲述,我对这口锅肃然起敬。想着这普通人家的铁锅能够伴随主人几十年,真的是一种缘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缘。难怪外公外婆舍不得丢下它。说着说着,铁锅里烹制的老鸭汤已经开始沸腾了,整个小院弥漫着浓浓的香味。我看着那穿透锅盖的热气升腾,眼前仿佛看到亲人们在它面前忙碌的一张张模糊又温情的脸。我有心抚摸那黝黑发亮的锅面,仿佛能够触摸到曾经的一个个深情又平常的日子。那些逝去的光阴在它的陪伴下,如一曲曲动听的歌谣,委婉悠扬,让人怀念。
有人说,有价值的东西都与时间有关,时间越久,价值就越高。我想,外婆家的铁锅虽然没有多大价值,但它的文化含量应该是有的,至少包含着传统的冶炼和铸铁文化。我不知道这口铁锅含有哪些成分,又是用什么工艺锻造的,但它能够使用这么久而光滑如玉,依旧如新,也算是件好东西吧!(作者:杜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