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比邻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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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比邻的军营
我家生活小区东南侧的围墙外,原本是某野战军驻地的军营。站在阳台上瞭望,远处是战士宿舍的集居地,那些60年代营造的三层楼房,东西方向整齐地排列着,楼房间的跨度比较大,两排杨柳已绿树成荫,中间空地已成为天然的练兵草场。近处是一大片菜地,少说也得有上百亩,菜地的南端还设有种植蔬菜的塑料大棚,这片菜地着实有着
一番规模。每天闲暇之余,矗立在阳台上隔窗观看只有一墙之隔的军队营区风景,便成了我的一大乐趣。
清晨,“嘀嘀哒、嘀嘀哒......”雄壮的军号声划破黎明的寂静,紧接着 “一、二、三、四”士兵的操练声响彻云端。傍晚,“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这传唱了几代人的嘹亮军歌传来,令人往事回首、浮想联翩。热闹非凡的营区景象给小区带来无限的生机和安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春天来了,营区菜地里长出绿油油的的菠菜和油菜。一群战士在菜地里辛勤地耕作着,还时常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劳作时的欢声笑语,战士们在施肥、浇水、深翻土地。个别战士根本不会拿锨干活,劳动的姿势很是蹩脚,只见这些战士好半天也翻不完一畦地,实在是缺乏劳动锻炼,他们很可能是来自城市里独生子女的家庭。看来,中学生的劳动课不可缺少,但令人可叹的是,面对我国当前中学应试教育的状况,学校迫于升学率的压力,根本不开设社会实践和劳动实践课。国家教委规定的高中毕业生社会实践履历任凭填
写,这种欺上瞒下、瞒天过海的做法,真正伤害的还是学生。学生因缺乏劳动技能和良好的劳动习惯,为高中毕业后的就业和深造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夏天到了,黄瓜和豆角的秧棵分别爬上支架。站在阳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黄瓜架上开满黄色的小花,秧棵的底部悬挂着刚刚挂果的黄瓜纽。紫色、白色、粉红色的豆角花,布满了豆角的长藤。我猜想一定有不少的蜜蜂和蝴蝶在那里忙碌着,该是个蝶飞蜂舞好不热闹的场景,只是由于距离的遥远看不见罢了。即使到了晌午时分,骄阳似火,热浪滚滚,仍可以看到有战士在菜地里放水浇菜,战士们的工作实在是很辛苦。
秋天来了,风扫落叶满地金,战士们收割完萝卜和白菜后,菜地光秃秃一片,万物萧疏,甚感苍凉。深秋新兵入伍,那菜地可就变成了新兵的训练场,时常可以看到衣着迷彩服的新战士,在菜地里摸爬滚打地进行军事训练。训练士兵的教官极其严厉和粗暴,对训练动作不到位的战士,时常出口不逊,甚至拳打脚踢。此情此景令人心生不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人民子弟兵的所作所为,人民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里去了?触景生情,令我心中一派黯然,那些新入伍的战士还是一些十七八岁的孩子
,在家可能还会依偎在父母的身旁,如今在远离家乡的深秋季节里,开始经历人世间的雪雨风霜。
到了冬季,如果遇到大雪纷飞的天气,那边菜地的景致格外壮丽奇观,房顶、树枝都复盖上厚厚的积雪,松树上的树挂随风摇曳着,大地白雪皑皑……。令人自然会联想到《红楼梦》中,曹雪芹所描绘的大雪封地的场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时值年关,凛冽的西北风猛烈地呼啸,卷起地面上的积雪飞扬着。菜地附近的军事仓库外,仍有战士在野外日夜轮流值班站岗,他们身披军大衣,头戴军帽,脚踏军靴,手持钢枪,独自在雪地里踱来踱去保暖御寒。除夕,午夜的爆竹声由远及近接连不断,窜天的烟花在阴霾的夜空迸发出五彩斑斓,小区的楼前楼后已是万家灯火,家家户户都在庆团圆。唯独那墙外菜地站岗的哨兵,只有孤独和寂寞与他为伴。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也有致爱
亲朋,但因军命在身,只能在冰天雪地的哨所度过孤独的除夕之夜。
一墙之隔的营区风景线,一群生龙活虎的战士身影,成为我日常生活中一个关注的景观。
但前年,不知军区的什么首脑,以几个亿的价格将营区菜地和战士宿舍,出售给外地的房地产开发商,军队的营区已缩小到东南角落很小的一块地段。令人真的好困惑,价值连城的地皮一旦出手,还能去何处寻觅到如此规模、如此地理优势的土地?难道流通的货币比不动资产更有价值?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往日战士的身影不见了,军号声、军歌声、操练声已经十分遥远、变得隐隐约约。昔日菜地的绿色和瓜果不见了,几百亩的土地荒无人烟、漫无生机。令人顿感失去往日的安
全,似乎怅然若失,一片茫然。
数日之后,起重机、吊车、推土机联合作业,马达声隆隆作响,在三周时间之内,将往日战士居住的一大片宿舍楼,拆卸得残垣断壁、一片瓦砾。络绎不绝的男女拾荒者,围追在推土机和吊车旁,冒着房屋和墙体倒塌后激起的尘烟,一窝蜂般地涌上去拾捡着钢筋、铁丝、砖瓦、门窗……。那“起重机臂下严禁站人”的字样清晰可见,真让人担心他们的安全。拾荒者肩背手扛,甚至开来拖拉机运输,一派繁忙景象,他们大抵都是下岗工人和失去土地的农民,这些苦苦挣扎在生命线上的百姓,何日能与那些亿万富翁共同富裕?
不知何故?这片被出让的土地,一直闲置近两年的光景。原本绿油油的菜地,历经一个夏季,蒿草丛生,一片荒芜,偶而只能见到几个拾荒者继续四处寻觅着什么。暴雨过后,低洼之处形成了若干偌大的水坑,夜幕降临,蛙声一片,家中的蚊虫格外多了起来
。
近日,我与先生突发奇想,绕过小区的围墙到那片土地上走走,似乎想要寻觅那失去的往日风景。已入初冬,田野里的草木已经枯黄。令人吃惊的是,在这原来的菜地和宿舍楼区几百亩的土地上,居然几乎生长的全是清一色的一人多高的蒿草,齐喳喳的活像白洋淀的芦苇荡,北风吹来,沙沙作响,此起彼伏。这里已没有路,在胡乱的行进中遇到一位割草的下岗工人,正手持镰刀,像收割稻谷般地割着这没过头顶的蒿草。他告诉我们说:“这蒿草已经干透了,非常好烧,在家里搭个大锅烧饭,割上几天,收割的蒿草一年都烧不完。”蒿草独霸天下的顽强生命力令人折服,下岗工人自谋生路自强不息的精神令人钦佩不已。
极目远望,前面仍然没有路,依然瓦砾遍地、杂草丛生、沟沟坎坎,落脚的感觉七上八下,不由得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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