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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蚁:纪念我的铁蛋老师】

(2018-09-10 13:06:37)
论辈分,你叫我爷爷;论关系,我们是忘年交,山东话的“伙计”。

你绰号叫铁蛋,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小一直被冠之以“泥块”(与玩泥巴、捏泥人毫无关系,在于肤色)。

你是第一个认为我“聪明”的人,方式是一手量额头。我二哥宽过六指,我五指——“聪明!绝对聪明!!”有这话做凭证,心里按捺不住的喜悦,尽管多年以来走的多是耍小聪明的路线。

问题是我学习从来没好过,一直中不溜的,直至高中毕业成绩为物理1分,数学15分,化学7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我不得不信了。

17岁后,你教我卷喇叭烟抽,剩下的烟蒂巴在地上狠狠一碾;
你还教我吹笛子。有月亮的夏天晚上,坐在石桥上的笛韵,颇有《红楼梦》过中秋的意味;
你领着我给村民写过年对联。从除夕到初一乃至十五、二月二,每每经过发表作品的门前,总有种羼杂着羞赧的骄傲;

你教我们小学五年级语文。每天下午的三节语文课除了抄文章就是背课文,《中条山的风》、《小英雄雨来》也必须背过来。谁先背过来谁先走,每次都是小邓、小钦和我三人争抢头功。其实打心里不想早回家,家里永远有干不完的活,而为了那份从你那获得的赞扬,又不得不狠练记忆力。现在,感恩于你的这种魔鬼训练法,以至于今天也靠“追忆似山书卷”而苟活人世。

你狠抽两口、脚碾烟蒂后才走进教室的动作,让我们模仿了很多年。又是那双破黑皮鞋,冬天生炉子时,则成了踩断树棍的主力,甚至还敢往炉膛里跺几下。那架势,野蛮极了。

18岁你让我抄的《朱子治家格言》至今脱口而出,尽管做的少说的多,终究它提示我尽量成为一个有点眼力劲、人勤地不懒的非“庄户孙”。

至于你家里收藏的《第二次握手》、《三国志通俗演义》、《古文观止》、《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红楼梦》则统统被我借来读了N次。在你死后冬天,师母亲自登门,讨还了回去,说是给孩子们留个念想。她至今未再嫁,估计书还在。哪一页留有我的标记,现在还有些印象。

“你学杀牛去吧!”看我高中辍学就无所事事,你禁不住支招。见我不解,你开始逐一向我传授牛马驴骡子等大家伙的经纪原理、饲养妙方、注水技术、宰杀手法、烹调花样。凌晨一点多从你家出来,蓦然步入了阴间魔域、牛鬼蛇神的世界。从此,我不再做美梦。说实话,我干不了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水浒”酷活,真连只鸡也不敢杀。

从18开始浪荡再回来,已经22岁了。“咋办吧?”我问你。“这个嘛……”你坐在炕头上,黑脸笼罩在熏得师母和孩子咳嗽连天的黄色烟雾中。沉吟了一会,你扔了烟屁股,“还是考学去吧!我也看了,麻袋皮做大氅——你不是那块种地经商当官的料!”就这样,往下滚的石头又被你伸出脚垫了一下。

你死于我24岁那年秋末。这年你由民办教师转正为公办了,还差两个月领工资。岁数等于李自成们的39大限。这也是你整个家族基因编程的寿限,你父亲你哥哥和你,有一个算一个,男的都死于39岁。

暑假,听说你转正了,我赶紧去向你祝贺。我们坐在院子里乘凉抽烟。“怎么办?恐怕无法留在省城……”你没搭理我,喝了一斤白干的脸,黑红乌乌的。你讲了个寓言:蚂蚁过河你知道吧,赶上发大水了,也要过。不过都淹死,过也淹死,还是过,万一顺水漂到对岸去呢?再说发大水,从上游冲下树枝、木头、稻草之类的不少玩意呢。而且还不止一根,是无数根麦草稻草被水冲到岸边,成了搭乘蚂蚁的船……

这年秋末,每天骑车去离家二十里的雨城上班。顺着国防公路走,总会发现被车碾死的老鼠猫狗之类的肉饼。有一次还看到一个人的肉饼,看样子是那个经常沿着路走的流浪汉。最后一次看见你,背着自行车在路沟里卧着,脸吃进水坑里,一身蓝衣服和一只皮鞋。另一只皮鞋躺在路中央。因为包括我在内很多人在观看,来往的车子远远减速,皮鞋保持原样。

没人知道是你,我也不知道。晚上回家才知道,结果第二天去上班,单位的人都说我“死了”。我们俩的名字,很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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