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信之驴】
(2017-02-27 12:43:05)
盛产淮山药地方的盆养了一头山羊，老光棍一直把她当女人供养。有人趴在墙头看到盆跟山羊那个了，从此“盆操山羊”成了压缩版。我恍惚记得盆蹲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吃饭，有几次我们险些铲破对方的脑袋。我嫉妒他还是想替山羊打抱不平？抑或憎恨？诸如此类的情绪，难以描摹。
多年以来，我枯坐雨城孤山，怀抱盆一样的梦想，尽管夜半鸱鸮磔磔，风雨声大作。蒲松龄是不敢如此妄想非非的，那斑驳内墙上，碎裂的旧报纸，犹如锦灰堆。
多年前，李信就死了。怎么死的，不太清楚。死，大概近似好久没见那个人了，就这个意思。在外流浪多年的我，回来的第一桩事宜，就感觉不对劲，那个经典的画面暌违已久，是否意味着死是一种对固定形象的劫持？
李信跟谁都不说话，一个怪物。雨城，我算新生代怪物之一，而李信近乎我们怪物集团的元老。我偶尔还会跟人搭话，如果对方主动一点的话，而李信则近乎视若无物、置若罔闻、目中无人的境地。能修炼到这种比畜生级更高一层的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行尸走肉，李信算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我怀疑他跟老太婆也没话说，光有动作。有些淫秽，倒也下流。我的意思是，没有一个人不是下流生出来的，你无法逆天朝着星辰发出一声呱呱啼唱。
他养了一头驴子。要么，这驴子养活了他，为他的祖师爷。反正，从我有记忆起，二者关系可谓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如影相随之“影”，是你还是我？抑或异己分子？他者庇护了我的荫凉，而我又是阴影的虚像？
——乖乖啊。
——呜嗷。
——小宝贝蛋蛋啊，慢点走嗄。
——呜嗷。
——哎呀，你能不能别吃那草呀。
——呜呜嗷嗷。
这是他们俩的对话。对话没有开头和结尾，即意味着它是亘定的递归语言。从前有个人，养了一头驴，生下一个人，养了一头驴，抱了一匹崽，产下一头人……如此循环往复，靠的是量体裁衣的量词。名词并不靠谱，当我用驴子的眼睛看着我身后牵引着的那个不像样的杂种。
——唱支山歌给你听。
——呜嗷，我把你来比父亲。
——泉水叮咚泉叮咚响。
——呜嗷呜嗷，人迹板桥霜。
——跑驴溜溜的山上。
——呜嗷呜嗷……
默契才能制造忘乎所以的高潮。我目不忍睹耳不忍闻，赶紧躲进了沟里，看他们用声音野合。一种叫羞赧的元素，袭遍全身，犹如看到了孔夫子的爹与小娘。除此外，记录何为？抑或记录为何？
李信太疼爱这驴子了，不仅为之精心打造了一辆双轮车，且为之穿衣戴帽。刮风下雨时，他光着身子，而驴则衣冠楚楚，信步踽踽而行。我怀疑陆游年代的山旅行记大概也做如此观。
至于载负货物之类的勾当，俨然主奴关系，堪比男女搭配。李信肩膀上一座山，鞠躬尽瘁死而不僵，而驴则昂胸抬头、悠哉乐哉、轻车熟路。伟大的乡村，不仅生成了乱伦文化，也滋养着虐恋奇景。
——有你这样的爹多好！
——有你这样的孩子多快活！
——别瞎想了，他能把老婆打死，三个儿子统统被他撵走了。
——你意思是爱屋及乌不及于人？
——你说呢？他的世界除了驴子，只有驴子，除了驴子，只能驴子。
——骡子和马呢？
——不存在。
——牛和羊呢？
——想得美。他宰过牛，砸死羊，不眨眼。
——祖先的血液，流淌着土匪和屠户的交响，只能这么认为。
——难以理喻。
——你以为倒塌门是我甘心的？天下没有免费的驴，那驴不是他的前世今生，也不是三生投胎。
那驴是他自己。
那两个坟子一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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