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吊死鬼】
(2016-10-31 22:14:46)
那小女孩怯怯走进来，对着满屋子的鬼头鬼脸喊了一声，“哥哥，妈妈吊死了！”几个穿开裆裤的孩子一直跟在她身后。喊完话后，那哥哥一头抢了出来，一溜烟不见影了。小女孩在身后撵，开裆裤孩子们则留在那乱哄哄的教室门口，果然一大帮子男女牛粪一样喷涌了出来。
罄老师坐下来了，发了一会呆，开始抽烟。黑板上画着一个尚未成型的吊死鬼。如果顺着课桌间走一圈，会发现那上面的图画本上，奇形怪状的全是吊死鬼的模板。大概这节课是美术课。
一晃，罄老师给当年的开裆裤们上美术了，也画吊死鬼。每学期罄老师就给大家上一堂美术课，画吊死鬼。把一个本子画满吊死鬼，你美术课就过关了。本子上缴，用以应付作业检查。其它时间，罄老师则读各种书给大家听，或者说数学课语文课，统统以读课外书为主，主课反倒成了副业。
罄老师的吊死鬼画法大致步骤如下：
1先画一个椭圆。
2椭圆上画三个窟窿。
3最下面那个窟窿上画一根长长的舌头。
4舌头最好狗尾巴一样卷起来。
5玉米叶子那样长才好。
6把“舌头”涂抹成红色才吓人。
7椭圆下画一根弹簧，表示脖子。
8弹簧下面画一个竖起来的长方形。
9长方形底边下分别画成八字，表示两条腿。
10两条腿上画两个三角形。
11长方形两边上方四分之一处，衍生出两根八字，表示胳膊。
12每条胳膊叉开五根手指。
13很像一个吊死鬼。
第一次画得像算成绩过关的，下一次可以画别的鬼，或者玩。也有笨到家的，一年结束了，还在画吊死鬼的舌头呢，比如小五。
小五这年19了，还在读小学四年级，明年他将继续读，一直考上五年级为止。鉴于他三十九岁才勉强倒踏门嫁给了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寡妇，也可以原谅这个19岁的人，其智能与技能相当于9岁的小孩。
9岁或19岁这年的小五，家正住在那吊死女人的胡同里，而且还是邻居。据小五栩栩如生描述，那情境暂且忽略不计，总之，那条胡同我是不敢去玩的，除了小五自己。其实他也害怕，只是没法全家搬迁而已，而距离全体拆迁，好像还有一光年那么远。
母亲吊死之后，小穆和妹妹，跟随父亲乘坐大马车搬走了。那吊死人的房子，也卖给了别人家。这胡同尚存，似乎时光走到这里，一直在彷徨中犹豫着是否进驻一下，要么扫荡一下，后来踟蹰了一会，干脆溜走了，因为这里煞气太浓。时光，本来长着脆弱敏感的皮肤。
等我19岁这年，想跟着28岁左右的小五去打工。第一次走进小五家里，发现名不虚传，即那屋子原来是一座土地庙。他家有多脏呢，你无法想象，或者说，脏这个词失灵了，应该称之为臭阵。唯独墙头比较干净，至少手脚并用，不至于沾染了脏污。坐在墙头上，看小穆家曾住过的院子，感觉易主之后，也没刻意改变或修饰一下。
小五描述过的那两扇木头门上的门栓甚至门框上的钉子，栩然如故。你用目光拴上一根绳子，再凭空运来一根凳子，我飞到凳子上，举起污垢不堪的脖子，狠狠钻进绳圈里，两手则抓牢脖子下的那一块，然后闭眼一脚蹬飞了凳子……我，嗷嗷飞了起来。
——你他妈的，快下来！墙要倒了，小五厉声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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