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赘言:坐井观天】
(2015-10-17 23:30:06)
月光就像新翻的泥土,烘烤着我这块石头,能闻见鲜活的各种气味。
有槐花的,枣花的,麦子的,青草的,海风的,露水的,腐草的,淤泥的,臭水沟的,烟火的,藤萝的,夜来香的……丝瓜花黄灿灿的,现在变得暗淡灰白了,蛾子暗中匍匐,粉尘的味道呛人。
时间于我而言,不带有纹理和筋脉,仅为编缀成各种形式的叶片。
坐着时,你就挖了一口井。平视和仰视,莫不如此井然。
走着时,不过顺井壁攀援。我撞上在一棵枯了一半的槐树上。那剥落的树皮,死人骨一般煞白。那时头顶的月亮取消了我本来栩然的影子。
阴谋原来如此无声无息中自然剥落了原形。是的,我看到了鬼魂的实像。
除非是幻觉,除非癫狂,除非篡改这棵槐树为背景的整个视镜设置,否则我会怀疑自己所见乃至所生息的这个视界,全然为一个假寐时的白日梦。
很多年来,聊斋故事成了我们这方水土的人之生活的一部分,干脆说,我们都生活着聊斋的生活。大概十七岁,《夜雨秋灯录》倒取代了聊斋,成了私密体验的一部分。
我住在雨城,一个冬天下雨而夏天干旱的拥有地中海气候特点的山庄。
雨城是《夜雨秋灯录》的延续,即夜雨寒灯,因为电灯只有过了十二点人都睡了的时候才来。
夏天也如此。
干涸的月光,急于畅饮阴影,由此才白煞煞的格外森冽。现在我朝着那站在枯槐边的鬼影走去。走上前的过程犹如丈量,这距离被目光一口一口吃掉的过程,跟长刀徐徐插入身体的过程,并无二致。
“死”这个字的本义,第一次不再分裂。它浑圆饱满地向我敞开了可以穿通自如的甬道。那鬼影就像乌云的影子偶尔经过井口或树梢头,短暂一愣神的空档,已化为了乌有。
疏忽间,雨水开始飘零。那逐渐窸窣的声音,大概时光被嚼碎的脆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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