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论:荒诞】
(2015-03-30 17:10:08)写作没什么了不起的,拉屎撒尿的时候可能就在抒情或缅想。很多年来,如何在漫无边际的麦地里耗尽那日复一日的恐惧、绝望与黑暗,大概熏染出了一种唯写作者才有的灵魂出窍的状态。
 
黑太阳。当吴子牛的电影用这一片名时,杀戮发生在南京的冬春,而我的黑太阳永远与赤裸裸、光秃秃的北方和南方夏日相关。
 
在六中,我坐在四班靠后的一张桌子上。
时间是高一秋天。
 
从窗外能看到西南面的菜地,红砖墙,操场一角,还有数十棵榆树或杨树。地上有水,水里有天光映出。水边有深浅不一的脚印窝。
秋天就感觉到冷和饿,感受到漫漫长冬的煎熬,犹如无地自容的青春和惶惑无序的人生。
 
明知死路一条,还要被动走下去,大多数在六中的人恐怕都这样。的确,无能的力量没法任性。
的确跟坐牢差不多。坐牢包括两种:减刑或加刑。在六中,每个时代的囚徒尽可能将三年刑期压缩成一年两年,要么多扩充几年。正常三年的,大都是石头蛋,除非奇迹。奇迹百分之一二,甚至更少。这也意味着在六中,存在始终散发着荒诞哲学的意味——真正的哲学问题不是自杀,而是寻找自杀。
 
自杀需要勇气,现在需要寻找到勇气。
唯有真猛士,才能捡拾到面对荒诞的勇气。可惜……
 
看到一头挨揍的骡子,我很幸运。
我幸运地每天经过屠场,从此中历练到人生许多课堂或单位学不到的课程。骡子拉了一车石灰或沙子,经过教室西面水坑的时候,遭遇到了萧红《呼兰河传》中“大坑”的命运。骡子不悲哀,从它被赋予这个名字起,就不存在悲哀或喜悦,而只有荒诞。它就是荒诞的宁馨儿,抑或荒诞的衍生品。
 
它就是荒诞。
当你为车夫的暴虐或鞭打而感到愤慨的时候,那你达不到骡子的境界。或者说你永远洞穿不了荒诞的秘密而透明的障壁。荒诞无所不在而无所在。荒诞的诗意源自思想对语词的撕裂。撕裂语词的表皮,就像你从嘴唇上用牙齿撕下一块皮。
永远干燥,而又湿漉漉、血淋淋。荒诞栖息在麻木而干涸的河底下那条窝藏的泥鳅里。
 
荒诞不在鞭子里,不在啪啪啪的脆响中,不在水和淤泥中,不在车子和沙子中,不在任何物件上存在。荒诞诞生于世界因为你异样视线的切入而产生的那些超弦。
因为你的“看”。
 
 
在六中,通过四班的一扇窗户,我看到了那残酷而不带有物哀和殇情的迥异于日式的荒诞之美。它是一种古希腊与古希伯来式的融合体。
骡子不可怜,车夫不可怜,……谁也不配可怜谁,包括你自己。
 
当你用命运一词来涵盖或修饰一切的时候,荒诞悄然退场了。荒诞存在于命运不在之处。它拒绝命运来限定或承担。命运承担不了什么,因为它没有进出口。荒诞站在命运的天际线之上,命运不过被撕裂的荒诞所降临的雨雪。因此你才感觉到湿润、悲怆和哀伤。
 
这也意味着荒诞犹如意志力所聚攒的欲能,而命运不过情愫与意绪的天光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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