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屋子，没有墙壁的屋子。或者说墙壁就是观众与舞台的距离。要么它就是一道幕布，灯光聚向之处。两个影子，你可以当成玩偶，也可以视为双手，要么两张剪纸，甚至两个鬼魂，两个字母……总之，数是二，也是一切。前提是两个影子性别必须一致，当然通过对白和独白，我们能明了它们的前世或人形到底是什么性别，这要看“我”所流露出来的相位。

——“嗯。”

——“打起精神来。”

——“怎么打？”

——“打就是了。”

——“没兴趣。”

——“认了吧。知道你有很多遗憾。每个来的都这样子。”

——“你也是？”

——“是。”

——“你先说说你怎么来的吧。”

——“说来话长。”

——“简短点说。”

——“我劫持了他，然后把他杀了。（哦）……我来这已经十几年了。来的时候二十岁出头。都在苦熬，来之前是苦熬，来之后也是苦熬。枯等和枯坐都是苦熬，除非你没思想。空心的思想也是思想，唯一消灭思想的地方就是消灭语言。消灭语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感官彻底荒芜。感官荒芜的最佳方式就是把大脑做手术。这里不存在实验，我们的脑子跟之前一样，只是肉身变了。这样的好处就是苦熬成为永久的炼狱与无边的期待。（哦）……我从不忏悔，但也不怨恨，只有苦熬。苦这个字就是照着人脸造出来的象形。哭也是。谷也是。笑也是。这些基本的情感表达，无论象形还是会意，都照着人脸制造的面具。文字就是面具，你看不透面具下的大脑到底怎么回事。表情是社会化的结果，所以人的情感没有隐私，只有内心能保持难以言表或言不尽意的存在。（哦，你扯远了）……我杀了他，就这么简单，因为他们欠我的，也不算欠，是我恨他们。这恨很简单的，那就是以暴易暴。低级而平庸的暴，也是平庸的恶使然。平庸的恶来自于伪恶社会。伪善不可怕，毕竟伪善也是善，它是人性本色；伪恶来自于文化和制度，你一出生到这个世界上，就被告诫——只有恶才能生存并活得更好，而恶的表演又不是彻底的，大多是平庸而低级的模仿与重复，且对下不对上，这就是伪恶。我是被伪恶导致杀人的，因为我很软弱。想来你来这里也是因为伪恶，而不是大恶。这也导致我们地狱去不了，炼狱更遥远，因此只能在这个关口中，苦熬并坐以待毙，永无轮回的可能，因为伪恶平庸至极，我都鄙视自己的所做作为，却又形不成忏悔。这不是罪，它是伪恶。（哦，让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