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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传奇:梅妃传/赵飞燕传】

(2014-05-06 22:2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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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佚名《梅妃传》 

        
     梅妃,姓江氏,莆田人。父仲逊,世为医。妃年九岁,能诵《二南》。语父曰:“我虽女子,期以此为志。”父奇之,名曰采苹。
  开元中,高力士使闽越,妃笄矣。见其少丽,选归,侍明皇,大见宠幸。长安大内、大明、兴庆三宫,东都大内、上阳两宫,几四万人,自得妃,视如尘土。宫中亦自以为不及。
  妃善属文,自比谢女。淡妆雅服,而姿态明秀,笔不可描画。性喜梅,所居栏槛,悉植数株,上榜曰“梅亭”。梅开,赋赏至夜分,尚顾恋花下不能去。上以其所好,戏名曰“梅妃”。妃有《萧》、《兰》(《萧兰》)、《梨园》、《梅花》、《凤笛》、《玻杯》、《剪刀》、《绚窗》八()赋。
  是时承平岁久,海内无事。上于兄弟间极友爱,日从燕间,必妃侍侧。上命破橙往赐诸王。至汉邸,潜以足蹑妃履,登时退阁。上命连趋,报言“适履珠脱缀,缀竟当来”。久之,上亲往命妃。妃曳衣迓上,言“胸腹疾作,不果前也”,卒不至。其恃宠如此。后上与妃斗茶,顾诸王戏曰:“此‘梅精,也,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斗茶今又胜我矣。”妃应声曰:“草木之戏,误胜陛下。设使调和四海,烹任鼎鼐,万乘自有宪法,贱妾何能较胜负也。”上大悦。
  会太真杨氏人侍,宠爱日夺,上无疏意。而二人相疾,避路而行。上尝方之英、皇,议者谓广狭不类,窃笑之。太真忌而智,妃性柔缓,亡以胜,后竟为杨氏迁于上阳东宫。后,上忆妃,夜遣小黄门灭烛,密以戏马召妃至翠华西阁,叙旧爱,悲不自胜。既而上失寤,侍御惊报曰:“妃子已届阁前,当奈何?”上披衣,抱妃藏夹幕间。太真既至,问:“‘梅精’安在?”上曰:“在东宫。”太真曰:“乞宣至,今日同浴温泉。”上曰:“此女已放屏,无并往也。”太真语益坚,上顾左右不答。太真大怒,曰:“肴核狼藉,御榻下有妇人遗舄,夜来何人侍陛下寝,欢醉至于日出不视朝?陛下可出见群臣,妾止此阁以俟驾回。”上愧甚,曳衾向屏复寝,曰:“今日有疾,不可临朝。”太真怒甚,径归私第。上顷觅妃所在,已为小黄门送令步归东宫。上怒斩之。遗舄并翠钿命封赐妃。妃谓使者曰:“上弃我之深乎?”使者曰:“上非弃妃,诚恐太真无情耳!”妃笑曰:“恐怜我则动肥婢情,岂非弃也?”
  妃以千金寿高力士,求词人拟司马相如为《长门赋》,欲邀上意。力士方奉太真,且畏其势,报曰:“无人解赋。” 妃乃自作《楼东赋》,略曰:玉鉴尘生,凤奁香珍。懒蝉鬓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苦寂寞于蕙宫,但凝思乎兰殿。信标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况乃花心恨,柳眼弄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楼上黄昏兮,听风吹而回首;碧云日暮兮,对素月而凝眸。温泉不到,忆拾翠之旧游;长门深闭,嗟青鸾之信修。忆太液清波,水光荡浮,笙歌赏宴,陪从宸旒。奏舞鸾之妙曲,乘画之仙舟。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亡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陇。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属愁吟之未尽,已响动乎疏钟。空长叹而掩袂,踌躇步于楼东。
  太真闻之,诉明皇曰:“江妃庸贱,以谀词宣言怨望,愿赐死。”上默然。
  会岭表使归,妃问左右:“何处驿使来,非梅使耶?”对曰:“庶邦贡杨妃果实()使来。”妃悲咽泣下。
  上在花萼楼,会夷使至,命封珍珠一斛密赐妃。妃不受,以诗付使者曰:“为我进御前也。”曰: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寞。
  上览诗,怅然不乐。令乐府以新声度之,号《一斛珠》,曲名是此始。
  后禄山犯闭,上西幸,太真死。及东归,寻妃所在,不可得。上悲,谓兵火之后,流落他处。诏:“有得之,官二秩,钱百万。”访搜不知所在。上又命方士飞神御气,潜经天地,亦不可得。有宦者进其画真,上言:“甚似,但不活耳。”诗题于上,曰: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
  读之泣下,命模像刊石。后上暑月昼寝,仿佛见妃隔竹间泣,含涕障袂,如花蒙雾露状。妃曰:“昔陛下蒙尘,妾死乱兵之手。哀妾者埋骨池东梅株旁。”上骇然流汗而寤。登时令往太液池发视之,无获。上益不乐。忽悟温泉汤池侧有梅十余株,岂在是乎!上自命驾,令发现。才数株,得尸,裹以锦,盛以酒槽,附土三尺许。上大恸,左右莫能仰视。视其所伤,胁下有刀痕。上自制文诔之,以妃札易葬焉。
  赞曰:明皇自为潞州别驾,以豪伟闻。驰骋犬马杜之间,与侠少游。用此起支庶,践尊位,五十余年,享天下之奉,穷奢极侈,子孙百数,其阅万方美色众矣。晚得杨氏,变易三纲,浊乱四海,身废国辱,思之不少悔,是固有以中其心,满其欲矣。江妃者,后先其间,以色为所深嫉,则其当人主者,又可知矣。议者谓:或覆宗,或非命,均其媚忌自取。殊不知明皇耄而忮忍,至一日杀三子,如轻断蝼蚁之命。奔窜而归,受制昏逆,四顾嫔嫱,斩亡俱尽,穷独苟活,天下哀之。《传》曰“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盖天所以酬之也。报复之理,毫发不差,是岂特两女子之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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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飞燕别传》

  余里有李生,世业儒。一日,家事零替,余往见之,墙角破筐中游古文数册,其间有赵后别传,虽编次脱落,尚可观览。余就李生乞其文以归,补政编次,以成传,传诸好事者。
  赵后腰骨纤细,善踽步而行,若人手持花枝,颤颤然,他人莫可学也。在王家时,号为飞燕,入宫复引援其妹,得幸,为昭仪。昭仪尤善笑语,肌骨秀滑,二人称天下第一,色倾后宫。

     自昭仪入宫,帝亦稀幸东宫。昭仪居西宫,太后居中宫。后日夜欲求子,为自固久远计,多以小犊车载年少子与通。帝一日惟从三四入往后宫,后方与一人乱,左右急报,后惊遽出迎。帝见后冠发散乱,言语失度,帝亦疑焉。帝坐未久,复闻壁衣中有人嗽声,帝乃出。由是帝有害后意,以昭仪隐忍未发。

     一日,帝与昭仪方饮,帝忽攘袖嗔目,直视昭仪,怒气怫然不可犯。昭仪遽起,避席伏地,谢曰:‘臣妾族孤寒,下无强近之亲。一旦得备后庭驱使之列,不意独承幸遇,渥被圣私,立于众人之上。恃宠邀爱,众谤来集。加以不识忌讳,冒触威怒,臣妾愿赐速时死,以宽圣抱。’因涕泣交下。帝自引昭仪臂曰:‘汝复坐,吾语汝。’帝曰:‘汝无罪,汝之姊,吾欲枭其首,断其手足,置于溷中,乃快吾意。’昭仪曰:‘何缘而得罪?’帝言壁衣中事。昭仪曰:‘臣妾缘后得填后宫,后死,则妾安能独生?况陛下无故而杀一后,天下有以窥陛下也,愿得入身鼎镬,体膏斧钺。’因大恸,以身投地。帝惊,遽起持昭仪曰:‘吾以汝之故,固不害后,第言之耳,汝何自恨若是。’久之,昭仪方就坐,问壁衣中人。帝阴穷其迹,乃宿卫陈崇子也。帝使人就其家杀之,而废陈崇。

   昭仪见后,具述帝所言,且曰:‘姊曾忆家贫寒馁,无聊赖,使我共邻家女为草履市米。一日得米归,遇风雨,无火可炊,饥寒甚,不能成寐,使我拥姊背,同泣,此事姊岂不忆也?今日幸富贵,无他人次我,而自毁如此。脱或再有过,帝复怒,事不可救,身首异地,位天下笑。今日,妾能拯救也。有殁无定,或尔妾死,姊尚谁援乎?’乃涕泣不已,后亦泣焉。自是帝不复往后宫,承幸御,昭仪一人而已。

    昭仪方浴,帝私觇,侍者报昭仪。昭仪急趋烛后避,帝瞥见之,心愈眩惑。他日,昭仪浴,帝默赐侍者金钱,特令不言。帝自屏罅觇,兰汤滟滟,昭仪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帝意思飞荡,若无所主。帝常语近侍曰:‘自古人主无二后,若有,则吾立昭仪为后矣。’赵后知之,见昭仪益加宠幸,乃具汤洛请帝,既往后宫入浴,后裸体以水沃帝,愈亲而帝愈不乐,不终浴而去。后泣曰:‘爱在一身,无可奈何。’

   后生日,昭仪为贺,帝亦同往。酒半酣,后欲感动帝意,乃泣数行下。帝曰:‘他人对酒而乐,子独悲,岂不足耶?’后曰:‘妾昔在后宫时,帝幸其帝,妾立主后,帝时视妾不移目,甚久,主知第意,遣且侍帝,竟承更衣之幸。下体尝污御衣,欲为浣去,帝曰:“留以为忆。”不数日,备后宫,时帝啮痕犹在妾颈,今日思之,不觉感泣。’帝恻然怀旧,有爱后意,顾视嗟叹。昭仪知帝欲留,先辞去,帝逼暮方离后宫。后因帝幸,心为奸利,三月后乃诈托有孕,上笺奏云:臣妾久备掖庭,先承幸御,遣赐大号,积有岁时。近因始生之日,优加善祝之私,特屈乘舆,俯临东掖,久侍宴私,再承幸御。臣妾数月来,内宫盈实,月脉不流,饮食美甘,不异常日。知圣躬之在体,辨六甲之入怀。虹初贯日,应是珍祥,宠据妾胸,为佳瑞。更期诞育神嗣,抱日趋庭,瞻望圣明,踊跃临贺,谨此以闻。
  帝时在西宫,得奏,喜动颜色,答云:因阅来奏,喜庆交集。夫妻之私,义均一体,社稷之重,嗣续为先。妊体方初,保绥宜厚。药有性者勿举,食无毒者可亲。有恳来上,无烦笺奏,口授宫使可矣。
  两宫候问,宫使交至。后虑帝幸,见其诈,乃与宫使王盛谋自为之计。盛谓后曰:‘莫若辞以有妊者不可近入,近入则有所触,触则孕或败。’后乃遣王盛奏帝,帝不复见后,第遣使问安否。而甫及诞月,帝具浴子之仪。后召王盛及宫中人曰:‘汝自黄衣郎出入禁掖,吾引汝父子俱富贵。吾欲为自利长久计,托孕乃吾之私言,今以及期,子能为吾谋焉,若事成,子万世有厚利。’盛曰:‘臣与后取民间才生子,携入宫为后子,但事密不可泄。’后曰:‘可。’盛于都城外有生子者以百金售之,以物囊之,入宫见后。既发器,则子死矣。后惊曰:‘子死,安用也?’盛曰:‘臣今知矣,载子之器不泄气,子所以死也。臣今再求子,盛之器中,穴其器,使气可出入,则子不死。’盛得子,趋宫门欲入,则子惊啼尤甚,盛不敢入。少选,复携之趋门,子复如是,盛终不敢携入宫。盛来见后,具言子惊啼事。后泣曰:‘为之奈何?’时已逾十二月矣。帝颇疑讶。或奏曰:‘尧之母十四月而生尧,后所妊当是圣人。’后终无计,乃遣人奏帝云:‘臣妾昨梦龙卧,不幸圣嗣不育。’帝但欢惋而已。

   昭仪知其诈,乃遣人谢后曰:‘圣嗣不育,岂日月未满也?三尺童子尚不可欺,况人主乎?一日手足俱见,妾不知姊之死所也。’时后宫掌茶宫女朱氏生子,宦官李守光奏帝,帝方与昭仪共食,昭仪怒言于帝曰:‘前者帝言自中宫来,今朱氏生子,从何而得也?’乃以身投地,大恸。帝自持昭仪起坐。昭仪呼宫吏祭规曰:‘急为吾取此子来。’规取子上,昭仪谓规曰:‘为吾杀之。’规疑虑,昭仪怒骂曰:‘吾重禄养汝,将安用也?不然并戮汝。’规以子击殿础死,投之后宫。后宫人凡孕子者,皆杀之。后帝行步迟涩,气颇惫,不能幸。

    有方士献大丹,养于火百乃成。先以瓮贮水,满,即置丹于水中,即沸,又易去,复以新水。如是十日,不沸,方可服。帝日服一粒,颇能幸昭仪。

   帝一夕在太庆殿,昭仪醉进十粒。初夜,绛帐中拥昭仪,帝笑声吃吃不止。及中夜,帝昏昏,知不可,起,或仆或卧。昭仪急起,秉烛视帝,精出如涌泉,有顷,帝崩。太后遣人理昭仪且急,穷帝得疾之端,昭仪乃自缢。后居东宫,久失御。

    一夕后寝,惊啼甚久,侍者呼问,方觉。乃言曰:‘适吾梦中见帝,帝自云中赐吾坐,帝命进茶,左右奏帝云:“向日侍帝不谨,不合啜此茶。”吾意既不足,吾又问帝,“昭仪安在?”帝曰:“以数杀吾子,今罚为巨鼋,居北海之阴水穴间,受千岁水寒之苦。”故尔大恸。’后北鄙大月氏王猎于海上,见巨鼋出于穴上,首犹贯玉钗,望波上,眷眷有恋人意。大月氏王遣使间梁武帝,武帝以昭仪事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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