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与艾滋病】
(2014-04-18 09:32:33)
哥哥的生活,离不开书报和烟酒。我们家人的目光,有种与生俱来的单调,必须定位于一样具象中,才不那么孤单,有种钉子闲置会生锈的无助感。集中于书报的好处在于避世,能将某些异端思想含而不露地包藏于那虚境中的多向对话。
哥哥读大学的时候,我所期盼的不过寒暑假他能带书回来给我看。或者说,我看的不过是他看的,不是我想看,而是只能看那些。好处是,的确感受到了阅读无禁忌、思想即自由。
我们很少为书而交流,地道的不对称,当然,阅读本身即自闭,最终人越来越懒语,沉默到了冷漠的地步。不过哥哥留给我的好像只有这么一条信息——马尔克斯与艾滋病。
是的,这年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我们坐在幽暗的散发着猪味的里屋。夏天,幽微的凉意,从仄逼的木格子窗开的一块口子里,传递进来。这屋子终年不见阳光的。
哥哥说,世界上出现了一种病,很厉害的,无药可治。一听我就吓坏了。“癌症”这个词,在那时候是贫乏的,即偶尔捕获到对象,能确诊进而死亡的,似乎没几个人。或许有,得了并死于此,也没人知道。疾病的叙事如此稀缺,即意味着死亡也仅是必然中的偶然而已。疾病与死亡之间,至少并不需要“癌症”这样的炼狱。因为后来才有了癌症≈死亡这样的关系式。
我接过报纸,开始看,那病及其几个英文字母的缩写,赫然在目,如此悚然,以至于它成为一种铅印的黑暗。是的,印刷的发明,是为了照亮;传媒的演进,则为了制造黑暗。传媒寄居于印刷中的现代畸生者,因为它背后资本集团的目的只有一个——注意力的最大化。
整个少儿时代,我好像经常生病。虽泼皮,却也常招致某些怪异的流行病,比如肿脖子,流行性黄疸型肝炎……哥哥传给我的“艾滋病”让我更加虚弱,竟躺在了床上。
当然报纸还在手里,目光百无聊赖地爬行。我看到了“马尔克斯”与“诺贝尔奖”这样的句子。当然,记忆的修辞术,在于联想机制中的拼接手法,多少年过去,它如此荒诞地将“马尔克斯”与“艾滋病”并置而对等起来了。
能记得一间幽暗的屋子。能记得我在上面睡了很多年。能记得冬天那略带温意的被窝。能记得寒夜里冰冷的芋头和开水,也能记得夏天食用一天土豆的味道。还能记得雨水中的猪叫,也能听见遮挡窗户的外面那些树上鸟的叫声。窗纱绿森森的,导致石头、泥土、树干及天空,都淫染着某种葱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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