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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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五日,星期日
我们停下车,打算找杯咖啡喝。
『是的,生活交给我们很多事。』我试着继续和他说点什么。
『它让我们懂得人们可以学习,人是可以改变的。』他回答说:『尽管有时一切看来那么不可能。』
明显的,他想结束这个话题。在抵达这间路边咖啡馆前,我们已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其间却难得谈上几句话。
一开始,我试着回忆小时我俩的冒险行径,不过,他只是礼貌性的回应这个话题。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好好听我说,只是不断问些我已告诉过他的事。
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如果时空将他从我的世界永远的带走,会怎么样?毕竟,他老在说着什么『神奇时刻』,我寻思着。为什么要去管一个老朋友的终身事业?他活在另一个宇宙里,对他而言,索利亚只是一个遥远的回忆,一个冻结在时间里的小城,在那儿,儿时玩伴仍然只是小孩模样,老邻居仍活着,经年类月做着一样的事。
我开始后悔跟他走这一遭。所以,当他又转移话题,我决定不再坚持要继续谈下去。
到毕尔包之前的二小时车程,真是种折磨。他只盯着路,而我则看着窗外,两人都没法掩饰在我们之间酝酿出的坏情绪。租来的车内偏偏连收音机也没有,所以,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忍受难堪的静默。
到毕尔包之前的二小时车程,真是种折磨。他只盯着路,而我则看着窗外,两人都没法掩饰在我们之间酝酿出的坏情绪。租来的车内偏偏连收音机也没有,所以,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忍受难堪的静默。
『咱们问问巴士站在哪里吧,』当车子转下高速公路,我便提议说:『从这儿应该有固定车班倒扎拉哥沙。』那时正是午睡时间,街上没什么人。我们碰到一位男士,而后又碰到几个青少年,不过,他却没停下车来,向他们探问车站在哪儿。『你知道巴士站的位置吗?』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说。
『什么在哪里?』
他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他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忽然间,我明白我们之间的静默是怎么回事。对于一个没见过世界之大的女人,他能谈什么?他怎么可能有兴趣花时间和一个对未来充满恐惧、只想找份安稳工作、以及一份平凡婚姻的女人在一起?可悲的我,我所能谈的,不过是童年的老朋友,和那个小村的陈年旧事。
当我们似乎到达市中心时,我说:『你让我在这儿下车好了。』我试着让声音听来平常,不过,心里感到自己真是愚蠢、幼稚,深深为此而恼怒着。
他并没有停车。
『我得去搭巴士回扎拉哥沙。』我坚持说。
『我从没来过这里,』他回答说:『我不知道我的饭店在哪里,也不知道演讲地点在哪里,当然,更不知道巴士站在哪里。』
『别担心,我自己会找到的。』
他减缓了车速,但没停下来。
『我真的想……』他开始想说点什么。他又再试了一次,不过仍然无法完整说出他的想法。
我能想象他要说的话,谢谢我陪他这一段,替他问候老朋友,或许这样可以打破我俩之间的紧张局面。
『我真希望今晚的演讲,你能陪我一起去。』他终于说。
我心里一惊。他是不是拿时间当幌子,以补偿我们这一路上难堪的静默?
『我真的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他又说了一次。
而今,或许我是个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农家女孩;或许我没有都会女子的世故;在乡下成长或许无法让一个女人变得优雅或深明世事,不过,她仍然学的会如何倾听心底的声音,相信自己的知觉。
出乎我自己意料的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话是认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心里感到解脱。我当然不想去听任何的演讲,但至少,这个朋友似乎又回来了。他甚至还要我陪他继续一块旅行,要我分享他的恐惧和骄傲。
『谢谢你的邀请,』我说:『不过,我没有钱住旅馆,而且我必须回学校上课去。』
『我有一点钱,你可以与我同住一间房,我们可以向旅馆多要一张床。』
我发觉他开始冒起汗来,尽管空气那样冷冽。我的心响起了警讯,之前那一瞬间的喜悦转眼变成一种迷乱。
我发觉他开始冒起汗来,尽管空气那样冷冽。我的心响起了警讯,之前那一瞬间的喜悦转眼变成一种迷乱。
突然间,他停下了车,目光直视着我的眼。
当一个人直视着另一个人的眼时,他无法说谎,无法掩藏任何事。而任何一个最不敏感的女人,也能读出一个深陷情网的男人的眼眸。
我立刻回想起,在喷泉旁那个奇异的年轻女子的话。这不可能——但似乎是真的。
我从来不曾梦想过,在这么多年之后,他仍然记得往日的情感。小时候,我们总是手牵手走过田野、走过大地。当时我很爱他--即使只是一个孩子,也能懂得爱是什么。不过,那是那么多年之前的事——那是另一段人生,那时的纯真无邪让我可以打开心门,迎接一切的美好。
而今,我们却是得对一切负责的成人了。我们早已抛开那些稚幼的事。
我凝视着他的眼。我并不想,或者,不能够,相信我所看到的。
『我只剩这一场演讲了,之后,无玷始胎日的假期就开始了。我得到山里去,我想让你看一些事。』
这个侃侃而谈『神奇时刻』的男人,现在就在我身旁,举止显得再笨拙不过了。他的行动太快了,以至不太能掌握的住自己;他所提出的事也显得混乱而无条理。看他这个样子,我真感到一种痛。
我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倚折挡泥板,望着荒凉如沙漠般的街道。我燃起了一枝烟。我可以试着藏起自己的想法,假装不懂他的话;我可以强迫自己相信,这只是同年老友的一个提议罢了。或许只是因为旅途劳顿,使他的心绪变得混乱起来。
或许我想得太多了。
他从车里跳了出来,走到我身边。
『我真的希望今晚你能陪我去演讲。』他又说了一次:『不过,如果你不能够,我也能理解的。』
就是这样!世界转了整整一周,一切回到原点。情况并不是我刚才所想的那样:他不坚持了,他打算让我走--一个陷入情网的男人不会这么做的。
我觉得自己真是愚蠢,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是的,我可以至少在待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吃顿晚餐,然后小醉一下,做点小时候我们不曾一起做的事。这让我有机会忘掉刚才那些痴呆的念头,这也能够化解从离开马德里后,这一路上在我们之间凝起的冰。
只是多待一天,这不会怎么样的。之后,至少我多了一个可以告诉其他朋友的故事。
『分开的两张床噢,』我说,开玩笑般的说:『还有,晚餐你请客,因为我只是个学生啊,我破产了!』
我们将行李搁在旅馆房间后,就出门去找寻演讲场地的位置。不过,由于时间还早,我们就找了间咖啡馆,打发时间。
『我想给你一件东西。』他说,递给我一个红色的小囊。
我打开了它。里头是一个老旧,甚至生了锈的纪念章,一面写着『我们的恩宠之母』,另一面则是『耶稣圣心』。
我打开了它。里头是一个老旧,甚至生了锈的纪念章,一面写着『我们的恩宠之母』,另一面则是『耶稣圣心』。
『这是你的。』他说,同时觉察出我的讶异。我的心又响起了警铃。『有一天,那是在秋天,就像现在一样,我们那时大概才十岁吧。我和你一起坐在这一个广场上,那儿有颗好大的橡树。
『我想告诉你一句话。这句话我已在心地反复练习了好几星期。不过,当我正要开始说时,你告诉我,你的纪念章掉在圣萨杜瑞欧静修院了,然后,问我能不能替你把它找回来。』
我记起来了!噢,老天,我记起来了!
『我真的找到了。不过,当我再回到那个广场时,我却不再有勇气对你说出那个在心底练习了无数次的句子。于是,我向自己承诺,当我真的能够将那个句子说出时,我就会把这个纪念章还给你;至今,几乎就要二十年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想要忘了这件事,不过,它却一直在那儿。我不能再扛着这个心头的秘密过日子了。』
他放下了他的咖啡,燃起了一根烟,盯着天花板好一阵子。而后,他转向我。『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句子,』他说:『我爱你。』
他说,有时,一种无法遏抑的伤感会摞住我们。我们发觉那一日的神奇时刻已经过去,而我们却一事无成。生活开始将其神妙之处封藏起来。
我们必须倾听自己儿时的声音,那个纯真的孩子仍住在我们心底。那个孩子明白神奇时刻是什么;我们能够压抑它的叫喊,却无法让它消弭无声。
儿时的那个自己仍在那儿。儿童总是有福的,因为他们的世界就是天堂。
如果我们并未重生——如果我们不能学会以儿时的纯真与热情看待生命,那么活着并没有什么意义。
有很多方法可以自杀。而那些扼杀自己肉体的人,违反了神的律法;那些想要弒扼自己灵魂的人,同样违反了神的律法,尽管他们的罪行对别人而言并不明显。
对于我们心底那个孩子所说的话,我们必须注意倾听,我们不应为那个孩子的存在而感到羞赧;我们必定不要吓着那个孩子,因为他孤自一人,他会从此噤声不语。
我们必须让那个孩子主导生命,只有他知道,每一天都是不同于往日的。
我们必须让他再度感到被爱,我们必须取悦这个孩子,尽管这意味着,我们得以不惯常用的,或是别人看来蠢笨的方式来待人接物。
记住,在上帝的眼中,人类的智慧是一种狂妄;不过,如果我们能够聆听灵魂深处那个孩子的声音,我们的眼睛将会变得雪亮;如果我们并未和那个孩子失去联系,我们就不会与生命失去联系。
在我周遭,一切事物的颜色变得鲜明起来,我觉得自己讲起话来更为热烈;当我将水杯放在桌上时,发出的声响听来竟那样大声;我的神经忽然变得特别敏锐起乘。
讲演完后,我们一群十个人一块去吃晚餮。每个人似乎都同时在讲话,而我只是微笑着,因为这个晚上是这样特别的: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个不在我计划中的夜晚。
这是怎样的一种喜悦!
在我决定到马德里去时,我对自己的行动及情感,都还掌控裕如;而今,突然间,一切都改变了。现在我置身于一个从未曾来过的城市,尽管它离我的出生地只有三个小时车程。我坐这这张餐桌旁,同桌的人里,其实我只认识一个人,然而,其他的人却像多年老友般地与我交谈。要令我讶异的是,我竟能不时加入他们的对话,愉快地喝着饮科,融入其中,怡然自得。
在我决定到马德里去时,我对自己的行动及情感,都还掌控裕如;而今,突然间,一切都改变了。现在我置身于一个从未曾来过的城市,尽管它离我的出生地只有三个小时车程。我坐这这张餐桌旁,同桌的人里,其实我只认识一个人,然而,其他的人却像多年老友般地与我交谈。要令我讶异的是,我竟能不时加入他们的对话,愉快地喝着饮科,融入其中,怡然自得。
我在这儿,是因为,突然间,生活让我明白什么是生活。没有罪意,没有恐惧,没有局促不安。当我聆听他的讲词时,我感到自己与他更为接近,也更加相信他是对的:的确有一些时刻,你得甘愿冒险,去做一些疯狂的事。
我日复一日力向学,只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工作的奴隶?我揣想着。为什么我要去做那份工作呢?它可以让我真正成为一个人,成为一个女人吗?
一点也不!我可不是生来就为了只坐在办公桌前,为那些法去处理诉讼案件的。
不,我不能这样思索我的生活。这星期我就得回去。一定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毕竟,说了这么多,想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如果不工作,就没饭可吃。这一切不过只是幻梦罢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不过,我能让梦想继续多久呢?
头一回,我开始思考住后几天要和他到山里去的事。毕竟,一星期的长假就只开始了。
『你是谁?』同桌的女人问我。
『我是他的童年好友。』我回答说。
『他小时候就能做这些事吗?』
『什么事啊?』
同桌人的谈话似乎渐渐缓了下来,终至停顿。
『你知道,那些奇迹。』
『他总是说些有道理的话。』我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就随口这么回答。
每个人都笑了起乘,包括他在内。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或许都是酒精作祟吧!我感到纾解,头一回想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我环视四周,说着些转眼就忘得干净的话题,心里想的却是即将到来的长假。
能在这儿真好。见到新的人,谈着些严肃却又不失幽默的话,我觉得,自己真的成为这世界的一份子,至少,在这个夜晚,我不再是从报纸或电视看到真实的世界;当我回到札拉哥沙时,我有许多故事可说;而如果我接受他的邀请,与他共度这个假期,那么,我将有无数的回忆,陪我度过一整年。
他对我所说的关于索利亚小镇的话题毫无反应,显然是对的,您告诉自己。于是我开始自怜起来,因为这么多年来,我的记忆之屉里满满装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往事。
『再来点酒吧!』一个满头白发的先生为我斟了酒。
我将之一饮而尽。我继续想着,如果我没和他一块儿来,那么,将来我可以告诉后代子孙的事将少得可怜。
『我正在盘算我们到法国旅行的事。』他轻声对我说,因而只有我听得见。
酒精让我轻易将心头的话溜了出来:『只要你了解一件事。』
『什么事?』
『在你演讲前对我说的话;在咖啡馆时说的。』
『那个徽章?』
『不,』我说,我深深望入他的眼,竭力让自己显得清醒:『你说的那句话。』
『不,』我说,我深深望入他的眼,竭力让自己显得清醒:『你说的那句话。』
『我们待会儿再谈。』他说,很快想改变这个话题。
他曾说他爱我。我们还没有时间讨论这事。不过,我知道,我一定能让他相信,那不是真的。
『如果你要我和你一起去旅行,你得听我说。』我说。
『我不想在这儿和你谈这个。我们正玩得高兴呢!』
『你年纪很轻的时候就离开了索利亚,』我继续说:『我只是你与你的过往之间的桥罢了,我让你回想起自己的根,这让你错认为是一种爱。不过,事情的本质只是知此而已,这里头并没有买正的爱。』
他聆听着我的话,并不回答。有人正巧向他探询对某件事的看法,我们的谈话于是被打断了。
至少,我已陈述了我的感觉,我想,他所说的『爱』,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
在真实生活里,爱必须是可能实现的;即使并没有立即回应,不过,当你认为自己有希望赢得你所爱的人时,爱才可能少活。
其他的,不过都是幻想罢了。
从桌子的另一边,他仿佛猜到我在想什么,于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为爱干杯吧!』他说。
我能猜得出他也微带着醉意,于是我顺水推舟的说:『为那些知道爱与儿时游戏相去不远的聪明人,干杯!』
『聪明的人之所以聪明,是因为他们真正去爱。而愚蠢的人之所以愚蠢,是因为他们以为,他们了解爱是什么。』他回答说。
同桌的其他人听了他的话,一时间,热烈地讨论起『爱』这个命题。每个人都有强烈的意见,而且全力维护着自己的论点;于是,又得喝上更多酒,来摆平这个热烈的论辩。最后,有人说,时间不早了,餐馆老板要打烊了。
『我们有五天假呢,』另一桌有人喊道:『如果老板想关门,一定是因为你们谈得太认真了!』
每个人都笑了出来,除了我。
『那么,我们可以在哪里谈这些严肃的事呢?』另一桌的人问着那个醉了的人。
『到教堂去!』醉了的那个人说。这一回,我们全笑了。
我的朋友站了起来。我想他似乎要找人打一场架呢,因为我们的行止完全幼稚得像青少年般,而打架无疑正是青少年的行径。对青少年来说,打架和接吻、私密的拥抱、大声的音乐,以及快速的节奏一样,塑成了他们的形象。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拉起了我的手,走向店门,『我们要走了,』他说:『时间不早了。』
毕尔包正下雨。
相爱的人有必要知道该如何迷失自己,而后再将自己找回来。他对此二者倒是应付裕如。现在他很快乐,在我们走回旅馆的路上,他唱着:
发明爱情的人是疯子。
这首歌的歌词说得不错,一定是那些看月亮看痴了的人发明了『爱』。
酒精仍在我体内作祟,不过,我努力想让自己神智清明。如果我想和他一块儿旅行,就得让自己有办法掌控情势才行。
但这应当不难才是,因为我并没有太感情用事。我想,任何人能够征服自己的心,就能征服这个世界。
籍着诗和伸缩喇叭,
获取我的心。
借着诗和伸缩喇叭,让我的心投向你。我希望不必控制自己的心;如果我就此缴械投降,即使只是短短一个周末,落在我脸上的雨滴,感受起来也必将不同。如果爱是容易的,现在我必定正拥抱着他,而他所唱的歌就会是我们的故事。如果假期结束后,不必回到札拉哥沙,我愿意现在就醉倒,能够无所羁绊地亲吻着他,抚爱着他,说着情人们所说的话,做着情人们所做的事。
借着诗和伸缩喇叭,让我的心投向你。我希望不必控制自己的心;如果我就此缴械投降,即使只是短短一个周末,落在我脸上的雨滴,感受起来也必将不同。如果爱是容易的,现在我必定正拥抱着他,而他所唱的歌就会是我们的故事。如果假期结束后,不必回到札拉哥沙,我愿意现在就醉倒,能够无所羁绊地亲吻着他,抚爱着他,说着情人们所说的话,做着情人们所做的事。
不过,不要!我不能!我不想要。
吾爱,让我们一起飞翔,那首歌继续唱着。
是的,让我们一起飞翔。不过,得接受我的条件。
他还不知道我已打算接受他的邀请了。为什么我想要冒这个险?
因为我醉了,因为我对一成不变的日子已感到厌倦。
不过,这种厌倦对将会过去的。我开始想回札拉哥沙去,那才是我生活的地方。我的学业还等着我,我正在找寻的未来丈夫也在那儿等我——那个丈夫毕竟不是那么难找到的。
一个容易得多的生活在那儿等着我:子孙成群,一年可以度一次假,够用的钱。我不知道他的恐惧是什么,不过,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我不需要新的恐惧与不安,我自己的这一份已够受了。
我确信,我永不会和他这样的人恋爱。我太了解他,太了解他的脆弱与恐惧。我就是无法像别的人那样崇拜他。
然而,爱就像个水坝:一旦有了缝隙,哪怕只容涓滴水流流穿它,转瞬间,这股涓流却会迅速让整个水坝溃决,无人能够阻当大水的威力。
去那些墙倒下时,爱便接管一切,没什么可能或不可能存在的;甚至我们也不能确切掌握,所爱的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爱,就是失控。
不,不,我不能让自己有任何一点裂隙。不管它是多么小!
『嘿,停一下!』
『嘿,停一下!』
他立刻停止了唱歌。在我们身后,人行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快走吧!』他说,一边抓起了找的手臂。
『等一下!』一个人喊道:『我有话跟你说。』
不过,他却更快速地往前走。『这和我们不相干的,』他说:『到旅馆去吧!』
可是,这的确与我们有关——在这街上,并没有别的人了。我的心快速地跳着,酒精的效力也一起消失了。我想起毕尔包在巴斯克乡间,在这儿,恐怖分子的攻击很是平常。这个人的脚步更近了。
但是,一切大慢了。有个从头到脚湿漉漉的人,走到我俩面前。
『停一下,请停一下!』这个人说:『为了上帝的爱。』
我吓了一跳。惊慌地么巡着四周,我想找一个逃跑的法子,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能有一辆警车驶过来。我本能地挽住他的手臂,不过,却被他推开了。
『拜托你!』那人说:『我听说你在城里,我需要你的协助,我的儿子的事。』那人跪在人行道上,哭了起来。
『求求你,』他说:『求求你!』
我的朋友大大吸了一口气。找看着他垂下头,阖上了眼。有好几分钟,一片静寂,只听到雨声,和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啜泣声。
『派拉,回旅馆去,』他终于说:『好好睡,在天亮之前,我是不会回来的。』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六日,星期一
爱是一个陷阱。它一旦出现,我们只看到它的光,却看不到它的阴影。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六日,星期一
爱是一个陷阱。它一旦出现,我们只看到它的光,却看不到它的阴影。
『看看我们身边的大地!』他说:『让我们躺在地上,感觉地球的心正如何在跳动着。』
『不过,我会弄脏我的外套,我只带了这一件。』
我们开车驶过种满橄榄树的山丘。经过毕尔包昨天一整天的雨,今早的阳光让我感到有种懒懒的睡意。我没有带太阳眼镜,事实上,我原本以为自己两天前就会回到札拉哥沙的,因此什么也没多带。我得穿他借我的衬衫当睡衣,而且还在毕尔包的旅馆附近买了件T恤,好将身上的赃衣服换下清洗。
『看我天天穿同样的衣服,一定让你很受不了。』我想藉这些琐事开点玩笑,看看这样是否会让事情变得真实一点。
『我很高兴你在我身边。』
自从把徽章给了我之后,他就不再提起『爱』这个字,不过,他的心情一直挺好的,好像又回到十八岁一般。现在,在早晨明亮的阳光下,他伴着我散步。
『你在那儿要做什么?』我指着地平线尽头的庇里牛斯山峰说。
『在这群山之后,就是法国。』他微笑着回答我。
『我知道,你晓得我也上过地理课的。我只是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到那儿去。』
他停了下来,自顾自地笑了。『这样你就可以参观一幢你可能有兴趣的房子。』
『如果你想当房地产商,那倒不必了,我没有钱。』
对我来说,是否要去看纳瓦拉的小村,抑或直奔法国,倒是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待在扎拉哥沙过节罢了。
对我来说,是否要去看纳瓦拉的小村,抑或直奔法国,倒是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待在扎拉哥沙过节罢了。
你知道吗?我听见我的理智正对着我的心说话。你很高兴自己接受了他的邀请。你已在改变——你只是不自知而已。
不,我可没变。我只是让自己放松了一些。
『看看地上的石头。』
这些石头圆浑浑的,没有一点锐角,看来象是海里来的;然而,纳瓦拉离海甚远,海水冲刷不到这儿。
『这些石头是被无数劳动者、朝圣者和探险客所踩平的。』他说:『这些石头有了变化,踩过石头的旅人也同样改变了。』
『旅行让你明白这些事吗?』
『不,我是由神迹的启示学会这些的。』
我不懂他说的话,不过并不想追问。现在的我,正沈浸在阳光、绿野和山林的美景之中。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我问。
『哪儿也不去。就让我们在这儿享受早晨、阳光和乡野之美吧!还有长长的旅程等着我们呢!』他迟疑了一下,而后问我:『你的徽章还在吗?』
『当然在,我会好好留着它。』我说着,脚步加快了些。我不想多谈徽章的事,不想谈可能会破坏我俩此刻的愉快和自在的事。
一个村子出现在眼前。正如许多中世纪的村镇一般,它伫立在山峰顶端;即使从远方眺望,我也看得到教堂的尖塔,以及一个废弃城堡的残骸。
一个村子出现在眼前。正如许多中世纪的村镇一般,它伫立在山峰顶端;即使从远方眺望,我也看得到教堂的尖塔,以及一个废弃城堡的残骸。
『我们开车到那个村子去。』我提议说。
尽管他似乎不大愿意,但还是照着做了。我看到路上有个小教堂,就想停下车去看看。我已不再作祷告,不过教堂的静寂总是吸引着我。
不要有罪恶感。我告诉自己。如果是他陷入了情网,那是他的问题。他问了我徽章的事,我知道他想继续我们之前在咖啡馆里的谈话,不过,我却害怕听到一些我不愿意听到的事。我决不会陷入这个倩境,我不会去提这个话题。
不过,如果他真的爱我呢?如果他认为,我们可以把这份爱提升到另一种形式?
笑话,我自忖着。没有比爱更深刻的事了。在童话故事里,公主吻了一下青蛙,青蛙就能变成王子;不过,在现实生活里,公主吻了一下王子,王子却变成了青蛙。
半个小时车程之后,我们到了那间小教堂,有个老人坐在台阶上,他是我们这一路上碰到的第一个人。
这时已是秋末,依循往例,此时大地再度还诸上帝,让他降福其上,让土地再度肥沃,使人们来年又能以汗珠丰收。
『嗨!』他和那个人打了声招呼。
『你是谁?』
『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圣·马丁·狄·乌克斯。』
『乌克斯?』我说:『听起来像个小精灵的名字。』
那个老人听不懂我话里的玩笑味道。微带着些失望,我于是走向教堂的入口。
那个老人听不懂我话里的玩笑味道。微带着些失望,我于是走向教堂的入口。
『你不能进去,』老人警告说:『中午不开放的。如果你要进去,可以下午四点再来。』
大门开美,我可以窥见里头的样子,不过,外面阳光很大,让我看不大清楚。
『可以进去一分钟吗?』我问:『我想说一句祷词就好。』
『很抱歉,它已关了。』
他听着我和老人的对话,却没说什么。
『好吧,那么我们走吧,』我说:『没什么好争的。』
他一直望着我,眼神看来空洞而遥远。『你不要看教堂了吗?』
我明白他不同意我打退堂鼓。他认为我很软弱,怯懦,没法争取自己想要的事物。即使不用一个吻,公主已经变成青蛙了。
『还记得昨天吗?』我说:『你在酒吧里中断了我们的谈话,因为你不想和我争辩下去。现在我做的事与你并无不同,你却不以为然。』
那个老人平静地看着我俩的对话。他可能是愉快的,因为似乎真的有事要发生,在这儿,每个清晨、每个午后、每个夜晚,似乎都是一样的。
『教堂的门是开的,』他对那个老人说:『如果你想要钱,我们可以给一些,她就是想看看教堂。』
『开放时间过了。』
『好。反正我们就是要进去。』他拉起我的手就走了进去。
我的心怦怦地跳。那个老人可能会很生气,可能会找警察来,我们的旅行就泡汤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你想看教堂啊。』
我紧张得要命,几乎不能专心地看教堂里有什么;找们的争辩,以及我的心情,已经完全毁掉了这一上午的美好。
我小心翼翼地听着教堂外的声响。那个老人可能会找警察来,我想。硬闯教堂的坏蛋!小偷!他们违反了法规!老人已告诉我们教堂关门了,开放时间已过。他只是个可怜的老头罢了,没法不让我们进去;警察可是强硬得多,因为我们欺负了这个糟老头。
我只打算在教堂里待一会儿,显示自己真的想来参观,就够了。当时间刚巧足够让我问候了上帝,之后,我就说:『我们走吧!』
『别害怕!派拉。别去演别人戏码里的角色。』
我不想把我和老人的问题变成我和他的问题,于是试着让自己的心情安定下来。『我不知道你说的「演戏」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把我和老人的问题变成我和他的问题,于是试着让自己的心情安定下来。『我不知道你说的「演戏」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总是得与人奋战,有时甚至得和自己奋战,耗尽了生命去战。所以,在他们脑海里就有一出戏,这出戏是以挫折沮丧作为脚本的。』
『我知道很多人是这样的。我明白你在说的是什么。』
『不过,最糟的是,那出戏往往并不是他们自己就能演的,』他继续说:『所以他们就开始找人陪他们演这个戏码。』
『这就是外头那个家伙所做的事。他想找机会泄愤,就挑上了我们。如果我们遵循他的规则,现在必然会后悔的;我们也因此将被他打败,并且参与了他自导的可悲人生及沮丧挫折的戏码之中。』
『那个人的企图显而易见,所以拒绝去演他导的戏是很容易的。不过,其他人也常「邀请」我们去演受害者的角色,例如,他们会抱怨人生的不公平,要我们同意他们的控诉,给他们建议,甚或和他们同声一气。』
他深深望入我的眼。『要小心。当你参与了这样的游戏,总是注定要输的。』
他是对的。不过,我仍然不喜欢待在教堂里。『好了,我已经祷告过了,我已做了想做的事。我们走吧。』
教堂里的幽暗和教堂外强烈的阳光形成了对比,好一阵子我什么也看不见。等我的眼睛适应得好些了,发现那个老人已不见了。
『我们去吃午餐吧!』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村子走去。
午餐的时候,我喝了两杯酒。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做。
『我们去吃午餐吧!』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村子走去。
午餐的时候,我喝了两杯酒。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做。
他正在和侍者讲话,侍者说此地有一些罗马时代的遗址。我想听听他们在谈什么,不过,却依然无法减却自己的坏心情。
公主变成了青蛙。又怎么样?我得向谁证明什么吗?我并没有在找寻什么——没有在找寻一个男人,当然更没有在找寻爱情。
我知道。我自己告诉自己。我知道他正要颠覆我原有的世界,我的脑袋警告着我,不过,我的心却听不进去。
我所获得的并不多,但付出的代价却已不少。我费力迫使自己舍弃许多自己想要的事,阻绝许多向我开敞的路径。为了所谓的更大的梦想——一个平静的灵魂,我牺牲了无数的梦想。我并不想放弃心中的平静。
『你很紧张。』他说。他和侍者的谈话中断了。
『是的,我在想,那个老头大概会去找警察;我在想,这是个小地方,他们很容易找到我们;我在想,你要在这儿吃午饭是太过大胆了,这会破坏我们的假期的。』
他摇晃着杯里的水。他当然知道问题并非如此,而是在于我真的为刚才的事感到羞愧。
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做?为什么我们只注意眼前的瑕疵,而不去看看山峦、田野或橄榄树丛?
『听着,这些都不会发生的,』他说:『那个老人已经回家了,也早忘了这件事。相信我!』
这不是我神经紧张的原因。笨啊,你!
『多听听你心里的声音。』他说。
『这就是了!我正在听啊!』我说:『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开的,在这儿我一点也不觉得愉快。』
『你不该在白天喝酒的,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就这点来说,我已经很节制了。现在我该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你认为你什么都懂,』我说:『你知道什么神奇时刻、内在的孩童……,可是我不知道你和我在这儿要做什么。』
『你认为你什么都懂,』我说:『你知道什么神奇时刻、内在的孩童……,可是我不知道你和我在这儿要做什么。』
他笑了笑:『我欣赏你,也佩服你正和自己的心交战着。』
『交什么战?』
『别在意。』他说。
但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别开玩笑了,』我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谈这事。你误解了我的感情了。』
他不再玩杯里的水,而只看着找。
『不,我没弄错。我知道你并不爱我。』
这让我天不懂了。
『不过,我正在争取你的爱,』他继续着:『生命里,有些东西是值得争取到底的。』
我静默不语。
『你值得我这么做的。』他说。
我转过身,假装自己对这餐厅的装潢颇感兴趣。我曾觉得自己变成了青蛙,不过,突然间又变回了公主。
我想相信你所说的话。我自忖着。这不会改变什么,但至少不会让我感到自己这么软弱,这么无用。
『我很抱歉方才有些激动。』我说。
他只是微笑。召来了侍者,付了帐。
在走回车子的途中,我再次感到迷惘。或许是因为阳光——不过,现在是秋天,阳光已变弱了;或许是因为那个老人——不过,他早就不见踪影了。
在走回车子的途中,我再次感到迷惘。或许是因为阳光——不过,现在是秋天,阳光已变弱了;或许是因为那个老人——不过,他早就不见踪影了。
这一切对我而言都是这么新。生活总带给我们惊奇,要我们朝未知走去,即使我们并不想要,也不认为有必受那么做。
我努力想让自己专心于周遭的景物,不过,却无法将焦距放在橄榄树丛、山上的村落,或着有老人守在门旁的教堂。一切是那样的陌生。
我想起自己昨天醉得多么厉害,也想起他昨天唱的那首歌:
布宜诺赛利斯的夜晚,有某种特珠的气氛……
我也不直到……
看,从阿轮纳列斯,在你家门外……
当我们在毕尔包时,他为什么只唱『布宜诺赛利斯之夜』?我并不住在阿轮纳列斯,他在想什么?
当我们在毕尔包时,他为什么只唱『布宜诺赛利斯之夜』?我并不住在阿轮纳列斯,他在想什么?
『你昨天唱的是什么歌?』
『一首给疯子的抒情歌,』他说:『你为什么现在才问我?』
『不知道。』
其实,我是有理由的:我知道他所唱的歌是一个陷阱。他要我记得一些语汇,就像我为了应付考试而记一些功课;他可以唱一首我熟惑的歌,不过,却选了一首我从没听过的歌来唱。
这是一个陷阱。以后,如果在收音机或酒吧听到这首歌,我就会想起他,想起毕尔包,想起我的生命里有一段自秋天转成春天的时光;我将会忆起这场冒险、这些兴奋,以及那个上帝知道将自何处重生的孩子。
那就是他所想的。他很聪明,经验又丰富;他知道知何追逐所爱的女人。
我快疯了。我对自己说。我一定是个酒鬼,接连两天喝了那么多酒。他知这所有的把戏,正掌控着我,用甜言蜜语眩感着我。
『我佩服你正和自己的心交战着。』他在餐厅里曾这么说。
不过,他错了。因为好久以前,我就曾与自己的心交战过,而且战胜了它。我当然不会为不可能的事燃起热情,我知道自己的底线,明白自己能忍受的痛苦有多少。
『说点什么吧。』在我们走回车子的路上,我要求。
『什么?』
『什么都好。跟我说说话。』
他于是告诉我,圣母玛丽亚在法提玛时的情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此事,不过,故事里三个牧羊人与圣母玛丽亚交谈一事,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我的心纾解下来。是的,我知道自己的底线,我知道如何自持。
在大雾的夜里,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雾大浓了,我们几乎艰以辨识置身何地。我只能隐约看出,眼前有个广场、一柱街灯、几幢闪着微黄灯光的中世纪房子,以及一口井。
『雾!』他大喊。
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兴奋。
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兴奋。
『我们现在在圣莎文。』他解释着。
这个地方对我不具一丝意义。不过,我们现在已在法国,光是这一点就令我害怕。
『为什么到这儿来?』我问。
『因为我想带你看的房子就在这里,』他笑着回答:『而且,我曾发愿,一定要在无玷始胎日那天回到这儿。』
『这里?』
『噢,在这附近。』
他停了车。走下车后,他牵着我的手,走进了雾里。
『在我毫无预期之下,此地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他说。
你也是?我想着。
『刚到这儿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迷路了,不过,其实没有——事实上,我正在重新发现它。』
『你的话真像谜一样难懂。』我说。
『就是在这儿,我明白自己这一生有多么需要你。』
我把眼光望向别的地方;真是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这和你迷了路有什么相干?』
『让我们找个愿意租房间给我们的人吧,因为这里的两间旅胳只在夏天营业。然后,找个餐厅吃晚饭,远回可不必紧张,不必怕警察找麻烦,不必急着要跑回车里去!然后,我们喝点小酒,这会让我们敞开心门,谈很多事。』
我们相视而笑。我已轻松多了,这一路来,我一直回思着心里那些狂乱的念头;在经过西班牙和法国交界的山峦间时,我向上帝祈祷,请他平抚我充满恐惧与紧张的灵魂。
我对自己像孩童般的举措感到厌烦。我的许多朋友皆是如此,他们甚至在不知爱为何物的时候,就让恐惧吞噬了心灵,认为爱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我继续处在这种心境之中,必然会错失这几天与他相处所可能出现的一切美好。
小心,我想道。小心别让水坝出现缝隙。只要一有小裂缝,世上将没有任何力量能挡得住大水。
『但愿圣母从此能保佑我们。』他说。
我沈默着。
『你为什么不说「阿门」?』他问。
『因为我不再认为这很重要。曾经,宗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过,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
他转过身去,开始走回车里。
『不过,我仍然会祈祷,』我继续说:『当我们经过庇里牛斯山的时候,我就向上帝作了俦文。不过,那有点像反射动作,现在我已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相信他的存在。』
『为什么?』
『因为我感到痛苦,而上帝似乎并未听到我的祷告;因为在我生命里,好几次我全心全意地去爱,但我的爱总是遭到无情的蹂躏或背叛。如果神真的爱世人,他应该更关心我的感受才是。』
『神爱世人。不过,最了解此点的是圣母。』
我大笑出声。但当我转头看他,他却一脸严肃,一点也不是在开玩笑。
『圣母知道完全顺服的奥秘,』他继续说着:『因为有爱,且忍受着因爱而生的煎熬,圣母于是能让我们自苦痛中得救;而基督则以相同的理由,让我们自罪愆中得到救赎。』
『基督是上帝之子。人们都说,圣母只是个平凡女人,只不过刚巧藉由她的子宫来孕育基督罢了。』我为自己刚才的笑声感到尴尬,试着找话说,让他明白我对他的信仰其实是尊重的。
他打开了车门,拿出我们的行李;我正想从他主上拿起自己的背包,他却笑着说:『让我背你的背包吧!』
这我久以来,没有人这样待我的,我想道。
我们敲了敲第一间民舍的门,不过,屋里的女人说她并不出租房间;到了第二间屋子,没人应门。第三间,然于有个和善的老人愿意让我们寄宿,不过,那个房间却只有一张大床。我不肯住。
『或许我们该继续开车,到大一点的城市去。』离开那个屋子后,我提议。
『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房间的,』他说:『你知不知道「另一个自己」的练习?一百年前有个故事,作者是……』
『别管作者了,告诉我那个故事吧!』我打断了他。我们再一次走在圣莎文小镇唯一的一条街上。
有一个人遇见了一个一直都很不得志的老朋友。『我应该给他一些钱。』
有一个人遇见了一个一直都很不得志的老朋友。『我应该给他一些钱。』
他想。然而,后来他才知这原来这个老朋友现在已经很发达了,正想找他,好将欠了这么多年的债还给他。
两个人于是走到以前常在一起厮混的酒吧,有钱的那个朋友付帐请酒吧里所有的客人喝酒。当酒客们问他是怎么发财的,他说,直到数天前,他一直都在扮演『另一个自己』的角色。
『什么是另一个自己?』他们问。
『另一个自己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去生活,却不告诉我我是谁。另一个自己相信,穷一生之力尽可能地去赚钱,才能让自己年老时不致因饥饿而死。所以,我们总是用尽心机,只为了赚取钱财;就这样,直到死亡之日,才发觉自己这一生并未好好活通。然而,那时一切为时晚矣。』
『而你呢?你是谁?』
『我就像是每一个倾听自己心底声音的人:这个人深为生命的奥秘而着迷,这个人乐于迎接奇迹的降临,对自己所做的事总是满心欢喜,充满热情。而另一个自己却总是懮惧着可能遭遇的失望,让我踟戏不前,什么事也不敢做。』
『然而,生命中的确有许多折磨。』一个听众说。
『然而,生命中的确有许多折磨。』一个听众说。
『生命中也有许多挫败。没有人能逃避这些,不过,为了梦想而奋战,就算吃了败仗,也远比不知为何而战,终至失败要好得多。』
『就这样吗?』听的人问。
『是的,就是这样。当我体认到这一点,便从此得到解脱,决心成为那个我一直想去做的人。而另一个自己则站在房间里的角落盯着我看,不过,我永远也不会再让另一个自己走进我的心,尽管它总是恫吓我,警告我不去思考未来是危险的。
『是的,就是这样。当我体认到这一点,便从此得到解脱,决心成为那个我一直想去做的人。而另一个自己则站在房间里的角落盯着我看,不过,我永远也不会再让另一个自己走进我的心,尽管它总是恫吓我,警告我不去思考未来是危险的。
『从那一刻起,我将另一个自己完全逐出我的生命,神圣之力量于是开始创造奇迹。』
尽管我的朋友很久以前就已经把『另一个自己』逐出生命之外,不过,在今晚寻找住处一事上,他倒没什么好运气。但我知道他讲这个故事不是给他自己,而是给我听的,他似乎在谈我的恐惧、我的不安全感,以及我不愿去感受一切的美好,因为我总感觉它可能稍纵即逝,那么之后我将得忍受无尽的苦楚。
众神喜欢掷骰子,才不管我们想不想玩这场游戏。他们并不在乎,如果你向前走,是否得抛下你的情人、你的家、你的事业或你的梦想;他们并不在乎你是否拥有一切,不在乎在你的努力与坚持之后,是否就能让每一个渴望得到满足。众神并不想知道你的计画与你的希望,他们只是在掷骰子,而你,只是被选择的;从被选择的那一刻起,成与败不过是运气问题罢了。
众神正在掷骰子,打算将爱情从笼中释放出来。爱情能载舟,亦能覆舟,就看它获释之时的风向怎么吹。
此刻,风正依着他的意思而吹着。这股风一如诸神的性情般反历无常——在我心底深处,已开始感到大风的来袭。
最后,命运似乎想告诉我『另一个自己』这个故事是真的——宇宙也应和着,总是会协助有梦的人——我们终于找着一个可以住的房间,里头有两张分开的床。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洗衣服,然后换上我新买的T恤,感到一身轻松,这也让我觉得更安心一些。
和屋主那对夫妇吃过晚餐之后(这儿的餐馆在秋天和冬天也都歇业了),他向屋主要了瓶酒,并承诺第二天会买一瓶送还,然后,我俩便穿上外套,带着两只酒杯出门去了。
此刻,风正依着他的意思而吹着。这股风一如诸神的性情般反历无常——在我心底深处,已开始感到大风的来袭。
最后,命运似乎想告诉我『另一个自己』这个故事是真的——宇宙也应和着,总是会协助有梦的人——我们终于找着一个可以住的房间,里头有两张分开的床。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洗衣服,然后换上我新买的T恤,感到一身轻松,这也让我觉得更安心一些。
和屋主那对夫妇吃过晚餐之后(这儿的餐馆在秋天和冬天也都歇业了),他向屋主要了瓶酒,并承诺第二天会买一瓶送还,然后,我俩便穿上外套,带着两只酒杯出门去了。
『让我们坐在井边吧。』我提议说。
我们于是坐在那儿,喝着酒,驱走寒意和紧张的心情。
『看来「另一个自我」好像抓住了你。』我半开玩笑的说:『你的好心情似乎不见了。』
他笑了笑:『我知道我们迟早会找着一个房间的,果不其然。宇宙总是帮着我们实现梦想,不管那梦想有多愚蠢。我们的梦想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得花多少力气去保有它。』
街灯照得四周的雾泛起黄光,迷蒙中,甚至连广场的另一头也看不见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们无法再逃避去谈那个话题了。
『我们得谈谈爱情这件事,』我说:『这几天来,你知道我怎么想。如果这事是依我的意思,那么它根本就不存在;但既然你提了出来,我就无法停止不去想它。』
『陷入情网是很冒险的。』
『陷入情网是很冒险的。』
『我知道,』我回答说:『以前我也曾谈过几回恋爱;那就像上了麻药一样。一开始,让人全然沈浸在飘然若仙的快感之中;第二天,你需索更多,尽管尚未上瘾,但你却喜欢那个感觉,更以为情势都在掌控之中,那时候,你只花两分钟思念你的情人,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都将他置诸脑后。
『不过,当你习惯有他相伴之后,却开始完全依赖着他,此时,你会花三个小时相思,而只能用两分钟暂时忘却他。知呆他不在身边,你就会像嗑药的人没有吃药一般地痛苦,而后就像上了药瘾的人会为了得到所需而去偷抢、羞辱自己一样,你会为了爱而做尽一切。』
『你怎么会对爱情有这么骇人的想法。』他说。
这么说听来的确可怖;在美酒、古井和有着中世纪建筑的广场上,我的析论和周遭的浪漫极不相称,不过,我却认为,爱的真貌就是如此残酷。如果他打算在爱的基础上,探取那么多的行动,他得明白,风险究竟有多高。
『所以,我们得去爱那些和我们谈得很近的人。』我说。
他望向了迷雾。现在对于我们是否要继续讨论关于爱情的话题,他已不再有兴趣了。我表现得很刚强,不过,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话题终了。我心想,和我相处三天之后已足够让他改变初衷。我的自尊受了点伤,但我的心却感到纾解。我真想要这样吗?我问自己。我明白,我已开始感到爱情却将带来的风暴,感到水坝就只开始出现缝隙了。
话题终了。我心想,和我相处三天之后已足够让他改变初衷。我的自尊受了点伤,但我的心却感到纾解。我真想要这样吗?我问自己。我明白,我已开始感到爱情却将带来的风暴,感到水坝就只开始出现缝隙了。
我们继续喝着酒,却不再谈什么严肃的话题了,只随烟聊着租给我们房子的那对夫妇,以及这个镇是以某一位圣者而命名由来的;他告诉我广场对面那座教堂的一些传奇,不过,在大雾里,我几乎无法看见教堂。
『你心情不太好。』他忽然冒出这句话。
是的,我的心飘忽难定。真希望身边有人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至少,能有个我能与他相伴,而不必害怕第二天就会失去他的人。如果彼此之间有这样的确认,时间必然会过得慢一点;我们可以维持一阵子的静默,因为有长长的一生可以让我们交谈;我也无需忧虑那些沉重的事、那些困难的决定,以及困难的言语。
我们沈默地坐着,这是头一次,我俩真的无话可说,尽管这是在他起身打算去买另一瓶酒时,我才深切体会到的。
沈默。之后,我听到他的脚步朝井边走来,之前我们已在此坐了一个多小时,喝着酒,凝望着雾中风景。
这是头一次我们相对无语了这么久。这不像从马德里到毕尔包那一路上尴尬的沈默;也不是我们在圣·马汀·狄·乌克斯的教堂时,我因恐惧而生的静默。
这一回,静默自己出声说了话。它在说,我俩不必对彼此解释任何了。
脚步声停了下来,他看着我,他所看到的景象必定很美:大雾的夜,迷蒙的街灯下,一个坐在古井边的女人。
古老的建筑,十一世纪的教堂,以及无边的静默。
等我打算说话时,第二瓶洒已喝了一半。
『今天早上,我快以为自己是个酒鬼了,从早到晚不停地喝酒。我在过去这三天里喝的酒,比去年一年喝的还要多。』
他靠近了我,抚弄着我的头发,不发一言。我沈溺在他的爱抚里,一点也不想把他的手推开。
『告诉我,从上回离开我以后,你是怎么生活的。』我说。
『没什么奥秘好说的,我的路总是在那儿,我只是尽力以一种有尊严的方式去走那条路。』
『你的路是什么?』
『寻爱的人所走的路。』
他迟疑了一会儿,把玩着快要空了的酒瓶。
『然而,爱之路的确是复杂的。』他下了结语。
『然而,爱之路的确是复杂的。』他下了结语。
『那是因为这条路可能领我们上夭堂,也可能下地狱?』我不确定他的话是否也暗指着我俩的事。
他却不回答我。或许他仍沈浸在沈默之洋里,不过,酒精松弛了我的舌,我想继续说下去。
『你说,这个镇里的某些事改变了你的生命。』
『是的,我认为是的,不过,我仍不能完全确信是否如此,因而想带你到这儿来。』
『这算是某种测试吗?』
『不,这是一种顺服;这样她就能帮助我下决定。』
『谁能帮你?』
『圣母!』
又是圣母!我早应该知道的。我真讶异,经过这些年的旅行、历练,接触了这么多的新事物,竟然都没能让他稍改儿时的宗教信仰。就这一点而言,我和许多朋友已经离此很远了,至少我们已不再生活于罪与罚的沈重担子之下。
『我真惊讶,走了这么长的路,你仍保有信仰。』
『我并非一直都保有信仰的。我曾失去了信仰,后来又再找回了它。』
『信仰圣母?信仰不可能的事,信物幻梦?你的性生活很不活跃?』
『噢,还好吧。我曾与不少女人谈过恋爱。』
出乎意料的,我竟对此生起莫名的妒意。不过,我心底已打算偃旗息鼓,不想再重启战端。
『为什么她是「圣母」?为什么她在我们面前,不像任何一个平凡的女人?』
他喝干了瓶里的酒,还问我只不要他再去买一瓶酒。我说不要。
『我想要的是你的答应。每回我们谈到某件事,你就会把话题转开。』
『她曾是平凡的。她曾有过其他孩子,圣经上说,基督有两个兄弟。她之所以是圣母,除了她孕育了基督之外,还在于另一件事:玛丽亚开启了一个新的美德世代,一个新纪元于焉展开。她是宇宙的新娘,地球因此迎向天堂,得到滋养、繁盛。
『由于她在接受自己的宿命时所展现的勇气,让上帝愿意降临地球,而她也因此而成为圣母。』
我并未完全听懂他的话,而他显然也明白此点。 『她是上帝的女性面貌,她有属于她自己的神性。』
他说话时情绪饱涨着,事实上,他显然经过一番夭人交战,仿佛这么说让他感到自己犯下了某种罪愆。
『女神?』我问。
我等着听他解释,不过,他没法再多说什么。我想到身为天主教徒的他,方才的话似乎是种亵渎。
『谁是圣母?什么是女神?』
『这很不易解释,』他说,显然他感到愈发不自在起来:『我带了些我写的东西,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读一读。』
『我现在不想读,我只想听你解释。』我坚持着。
他四下张望着,想找那瓶酒,不过,瓶里早已空了。我们俩都忘了为什么会到这口井边来,空气里似乎飘浮着某种重要的讯息,仿佛他所说的话是神迹的一部分。
『继续嘛!』我催促他。
『水是她的象征,正如我们周遭的雾一般。女神以水来彰显她自己。』
周遭的雾似乎突然有了生命,变得神圣起来,尽管我对他试着说明的话,并不全然能懂。
『我不想多谈此事的历程,如果你有兴趣了解,不妨读读我随身带来的这些书。不过,至少你可明白一点,女神、圣母玛丽亚、埃西斯女神……,不同宗教里或许对其有不同的称号,但所指的是同一位神,不管历经多少禁锢、伪装、或遭人们遗忘,她的教化历千万年而不衰,至今仍在人间流传着。
『女性的面貌是上帝诸多面貌之一。』
我审视着他的脸。他的眼神闪烁着光芒,正凝望着四周的迷雾,我明白我不必再催促他什么。
我审视着他的脸。他的眼神闪烁着光芒,正凝望着四周的迷雾,我明白我不必再催促他什么。
『在圣经的第一章里,她就已出现了。神的圣灵运行于水面上,将水分置众星上下,象征天与地神秘地联结在一起。而在圣经的最后一章,她也同样出现了:
圣灵与新妇都说:「来吧!」
听见的人也该说:「来吧!」
饥渴的人也当来,
愿意的都可以
白白取生命的水喝。』
听见的人也该说:「来吧!」
饥渴的人也当来,
愿意的都可以
白白取生命的水喝。』
『为什么水是上帝女性面貌的象征呢?』
『这我也不确知。不过,她总是选取水来彰显她的存在,或许因为她是生命的源头,人类孕育于丰水之中,长达九个月。水是女性力量的象征,而那股力量是不论多么完美、多么有智织的男人,都无法获取的。』
他停了一会儿,而后又继续说:
『在每一种宗教及每一种传统信仰中,她总是会以某一种方式来彰显自己。而身为一个天主教徒,我认为她就是圣母玛丽亚。』
他拉起我的手,不到五分钟,我们就走出了圣莎文。我们经过路旁一座圆柱,发觉它的顶端有些不寻常:那是一座十字架,架上原本应是耶稣的圣像,但却换成了圣母玛丽亚。
现在,黑暗及大雾完全笼罩着我们。我开始想象自己正浸淫在水中,就像在母亲的子宫里--在那儿,时间与思想都不存在。他对我说的每件事都开始有了意义。我想起在布道会场遇见的那个女人,以及领我到广场去的女孩,她也说,水是女神的象征。
『离这儿二十公里处有个洞穴,』他告诉我:『一八五八年二月十一日,一个少女和另外两个女孩在洞穴附近捆稻草,这个女孩身体很弱,还患有气喘病,家境十分穷困。那时是冬天,她担心会生病,不敢涉溪,因为她的父母还需要她做工赚钱。』
『离这儿二十公里处有个洞穴,』他告诉我:『一八五八年二月十一日,一个少女和另外两个女孩在洞穴附近捆稻草,这个女孩身体很弱,还患有气喘病,家境十分穷困。那时是冬天,她担心会生病,不敢涉溪,因为她的父母还需要她做工赚钱。』
『忽然,一位身着白衣,脚上戴有两朵金色玫瑰的女子出现了,这位女子对待那女孩如公主般的好,并问她是否愿意再回到这个地方,而后就消失了;另外两个女孩见到方才的景象,十分惊异,很快便把事情传了出去。
『不过,这却为那个女孩带来。好长一段时间的痛苦,她被监禁了起来,有关当局要她否认确有此事;其他的人则付钱要她代为求神问卜。在那些日子里,她的家人在大庭广众之前备受羞辱,人们讥讽说那个女孩为了引人注意,才编造这样荒诞的故事。
『这个叫做贝尔娜德特的女孩,并不知道该知何称呼那位神奇女子,只好以「那个」来代替。她的父母懮虑她的情况,因而向村里的教士求援。教士建议贝尔挪德特,下一回见到那个精灵时,一定要问问她的名号。
『贝尔娜德特照着教士的话做了,不过,所得到的回应只是一个微笑。「那个」一共在女孩面前显灵了十八次,多数时候,她都未置一言。只有一回,她要女孩亲吻一下大地;贝尔娜德特虽然莫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做了。另一回,她要女孩在洞穴内的地上掘一个洞,贝尔娜德特也听话地照做,洞里立刻盈满了污浊的水,这儿曾是猪圈,因而流出的水十分骯脏。
『贝尔娜德特照着教士的话做了,不过,所得到的回应只是一个微笑。「那个」一共在女孩面前显灵了十八次,多数时候,她都未置一言。只有一回,她要女孩亲吻一下大地;贝尔娜德特虽然莫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做了。另一回,她要女孩在洞穴内的地上掘一个洞,贝尔娜德特也听话地照做,洞里立刻盈满了污浊的水,这儿曾是猪圈,因而流出的水十分骯脏。
『「喝那个水。」那名神奇女子说。
『水是那样地脏,贝尔娜德特用手捧起水,倒掉了三次,仍不敢喝,最后,她终于勉强喝下。在她掘的洞里,水越冒越多,有个瞎了一只眼的人走来,捧起了水,滴在脸上,竟得以重见光明;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哭丧地跑来,因为她的孩子快要病死了,她将孩子浸在水里,那时温度在零度以下,然而,这个孩子竟不药而愈。
『慢慢地,传奇四处散播,成千的人开始到此地来,贝尔娜德特继续询问着女神的名号,但仍只得到她的微笑。
『直到有一天,「那个」转身朝着贝尔娜德特说:「我是圣母的胎儿。」
『心满意足的女孩于是跑去找村里的教士,告诉他神奇女子的名号。
『「这不可能的,」他说:「没有人可能同时既是树又是果,我的孩子。回到那儿去,把圣水洒在她身上。」
『教士所能了解的是,只有上帝才是从世界源初就存在的,而上帝,正如人人皆知的,是一个男性。』
说完,他停下不语了好长一段时间。
『贝尔娜德特将圣水洒在「那个」身上,神奇女子只是温柔地微笑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七月十六日,神奇女子最后一次显灵。不久之后,贝尔娜德特进了女修道院,并不知道她改变了洞穴附近那个小村的命运。泉水不断涌出,奇迹也一直出现,一个又一个。
『传奇在人间流传开来,一开始只是在法国境内,而后,全世界都知道了,小村变成了大城,商业活动多了起来,旅店一间间地开张。贝尔娜德特死了,长眠于离该地甚远的地方,一点也不知道此地的转变。
『有些人想令教会蒙羞,他们知道梵谛岗现在接受圣灵存在的事实,于是开始制造假神迹,但随即事迹败露;教廷对此的反应十分强烈,于是从某一天开始,规定只有通过医药及科学委员会一连串测试的现象,才能被视为是神迹。
『不过,泉水仍继续涌出,而获救的事迹也不断出现。』
我听到附近有个声响,它吓着了我,不过,他似乎一点也没察觉。此时,大雾仿佛有了生命,有了属于它自己的故事。我回想着他告诉我的话,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不过,泉水仍继续涌出,而获救的事迹也不断出现。』
我听到附近有个声响,它吓着了我,不过,他似乎一点也没察觉。此时,大雾仿佛有了生命,有了属于它自己的故事。我回想着他告诉我的话,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思索着上帝女性的一面。在我身旁的这个男人有个充满矛盾的灵魂,不久之前,他还写信交诉我,他想进天主教的神学院,而今,他却认为上帝有个女性的面貌。
他缄默着。我感觉自己仿佛仍置身在大地之母的子宫里,浑然不觉时空的变化。
『有两件重要的事是贝尔娜德特所不知的,』他最后说:『第一,在基督教徒来此之前,这些山峦是塞尔特人的住处,而女神是他们主只的膜拜对象,几世代以来,他们皆了解上帝女性的一面,并且分享着女神的爱与光辉。』
『第二点是什么呢?』
『第二,在贝尔娜德特体验生神的圣灵之前,梵谛岗当局会秘密开会;会议内容不得而知,当然,此地的教士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天主教最高决策当局当时正要决定,是否要认可无玷始胎的相关教义。』
『这个教义几经周折,然于在教宗同意下,获得认可。不过,一般大众并不很了解它真正的意涵。』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是圣母的门徒,我一切的体悟都是由她那儿得来的。』他似乎在说圣母是他一切学识的泉源。
『你见过她吗?』
『是的。』
我们回到了广场,朝着教堂走去。我看到街灯下的古井,井边有瓶酒,以及两只玻璃杯。我想,一对情人必定曾在这儿待过。在无声中,那两颗心交谈着,而当一切该说的话都说尽时,他俩于是开始分享生命的伟大奥秘。
我感觉自己正在面对某此十分严肃的课题,因而竭力想从过去的经验中,搜寻出一丝智慧。有几次,我想到我的学业,想到札拉哥沙,想到我打算在生命中找到的男子……,不过,一切变得遥远起来,在圣莎文的迷雾里显得模糊不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贝尔娜德特的故事?』我问。
『您并不确知原因,』他回答,眼眸却未朝向我:『也许是因为我们离卢德不远吧;也许因为后天就是无玷始胎日;也或许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的世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孤绝和疯狂;有许多人也与我有志一同,他们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我从来没说过,你的世界是疯狂的。或许我的世界才是疯狂的。我的意思是,找正以生命中最重受的时光去研读那些教科书,而读那些书其实并不能将我带离那个我已过于熟悉的小镇。』
我感到,他由于我能了解他而松了口气。我以为他会再多谈些女神的事;不过他却转向我说:『回去睡吧,我们刚才喝了大多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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