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科塔萨尔：正午的岛屿】
(2014-03-31 16: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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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塔萨尔《正午的岛屿》
我躺在下午的阳光下，半闭着眼睛，不时的又睁睁，欣赏那软弱无力的海浪拍打着沙滩。我难得好好的躺在这种惬意的生活中。好不容易请到假，好心的马里奥·梅洛里斯也借了钱给我，让我得以逃到这静谧的小岛上来。我来了好几天了，接待我的克拉伊罗斯一家都还比较热情。第一天他们就盛情的款待了我。让我第一次吃到正宗希腊小岛上的特殊风味。我向他们道了谢，更为他们只让我支付很少的一部分费用作为我借宿支出，而感到感激。
我早晨看着慢慢驶远小岛的驳船，听着单调而宁静的马达声。在太阳还没出来前，我随意的勾勒出小岛后面几座山模糊的轮廓，我估计着或许还有半个钟头天色才会照亮更远处的大海。感受着早晨凉爽的海风和咸腥的味道，我再一次的确证了我对岛上生活的看法——这里人情味浓，大家热情好客，除了早晨工作外，下午就可以好好的在海滩上晒太阳。而我越加的厌烦起了城里的生活，那里到处都嘈杂的像个市场，而自己就像是要被售出的货物。飞机上的工作我也感到非常的疲惫，来来回回的在罗马——德黑兰停靠又起飞，整天为那些怀着异域猎奇的观光客们端咖啡，或是为某个老太太送上免费的甜点。
在一次从罗马到德黑兰的航行中，在无聊的间隙里，我和某个美国的女游客攀谈起来。我们随便的聊了几句，大家都为相互之间再没话可说感到尴尬。我望向椭圆的蓝色舷窗外，我兴奋的指着外面说，看那里是个希腊的小岛。那位美国游客也笑笑，对，希腊。我感到自己给自己解了围，在内心里松了一口气。我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小岛，还有那里的阴影，我猜测是一片居民的房屋。飞机很快飞离了那座小岛，它最开始是收缩成一个模糊的苹果，轻飘飘的漂浮在蓝色的海水中，然后小成一个黑点，直到我在整片的海水中再也找不到它的位置。我失望的看看表，正好是正午。我对那位刚被我遗忘的美国游客礼貌的笑了笑，并示意我要去工作，去为他们上午餐。然后就匆匆的起了身，在餐间和菲利莎忙活起来。
后来每次我估计好正好是正午差几分钟，就移到舷窗的位置，菲利莎也像是很默契，我一离开，她就帮我忙活我停下的活。我现在正躺在舒服的睡椅上，回想着来这个小岛的正个过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就因为一次意外的看窗外，我急切的期盼来这个小岛，还向我的朋友借了钱。只是现在这一切都无所谓了，能舒舒服服的躺在这里，我也感到一种安慰，一种沉重的疲惫被放下的轻松感。我开始回想起，我为数不多的旅行休假来，它们留给我的是短暂而苍白的记忆。
这时克拉伊罗斯家的小儿子慢悠悠的走过来，手上还拿着准备晒的渔网。他熟练的在支架上把网支开，那网在太阳的投射下，就像是一片稀疏羽毛的翅膀，在沙滩上浮动着一块淡淡的阴影。我开始越加的向往起这种生活，觉得要是以后的人生能在此消磨，也是一件快慰的事。这时他说了话，他告诉我他恨透了现在的生活，他用单调，乏味和窒息来修饰它。我淡淡的一笑，表示我的想法正与他相反，并告诉他，城市里的生活忙碌的更加无聊。他开始说起他看过的好几本小说来，并特别点出了巴黎，他已经迷上了那些用文字塑造的小巷，广场和拥挤的公园，还有总漂浮在空气中的爱情的味道。然后他提起科塔萨尔这个名字，我看得出他很兴奋。然后我像所有我在他那个年龄时所遇到的大人那样对他说，小说都是骗人的，那里都是那些昏了头的作家们编了童话。他们只为获得一笔稿费，好在夜晚的时候去喝一杯朗姆酒，或是逗乐几个漂亮姑娘。我本想严厉的说他们都是些嫖客和酒鬼，但是我还是吞了回去。
这时他低着头，用脚尖在沙滩上无奈的画着圆。这一切好像都表示我伤害到了一个孩子，我一时感到有些羞愧，毕竟我只是他们家的房客。难道我就不能给他说点好听的，不要那么残酷的扼杀一个在偏远小岛上，一个充满幻想孩子的美梦？我像是讲和般的对他说，给我找本那个作家的书来，并表露出我很感兴趣。这时他才抬起头，尽管不像我想的那样兴奋，但总算露出了原谅的笑容。然后他转身，说很快就回来。
整个温暖的下午就要结束了，血红色的太阳正一点点的朝海里落。在这样一个时刻，总是容易勾起一个人久远的那些回忆来。透过刚才这个男孩，我回想起，像他这么大时，我也是疯狂的爱上那书中的描绘，不管是城市，还是一个漂亮的面孔。现在，那些年少时热烈的感情在我的心中混合，我也反对过那些贬低我的大人们，并常常内心里带着愤怒。我还记得追求过隔壁班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女孩，后来我在罗马还遇到过她，她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商场的扶手电梯上。我的内心像是被什么搅动了，突然丧失了整个下午的平静，只好用力闭上眼睛，试图睡上一小会儿。
是那个孩子的摇晃把我叫醒的，他天真的递给我一本《万火归一》的小说，还露出神秘而期待的笑容。我接了过来，随手开始翻动。这时他母亲开始叫喊他的名字，让他帮着准备晚餐。接着他就转身向不远的房屋跑去，他光着脚，飞快的奔跑时，总把沙带到后背上。现在天色已不早，我想恐怕马上他的母亲也会叫我吃晚饭。我随意的看着目录，这是部短篇集，我再看看作者，叫作科塔萨尔。我准备按兴趣看一篇短小的篇章，这样也算是给那孩子一个交代。《正午的岛屿》这个名字吸引着我，我正是在飞机上的那个偶然的正午才看到这个小岛，心中才有一股执意的愿望到这里来。我快速的翻到小说的地方，一边等着叫吃晚饭的声音，一边急切的想快速的把小说读完。
没想到这小说也从飞机舱里开头，更奇怪的是同样有一个美国的女游客。我感到一份神秘的力量抓住了我，最开始我感到莫名其妙，竟然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一边往下读，在一个个的词语消失在一句又一句的句子之后，那虚构的故事越来越浸透在我的生活中，希腊的小岛，借钱的朋友，我的同事，这家好客的小岛居民，我内心里焦躁不安，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首先怀疑起这个作家的神秘，却是莫名的恐惧起我的生活恐怕是一场预谋好的虚构。但我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者说我的恐惧强烈的压制我把这一切都忘掉，然后只剩下，只剩下那片像我眼前这片正在暗下去的大海，和它未知的尽头。这时我听到那孩子母亲遥远的声音，正搭着海风送到我的耳边。我害怕的把书合拢，并转身从睡椅上下来，往克拉伊罗斯家的房子走去。这时一股强烈而悲哀的冲动，让我在半路上不得不打开那本被捏的紧紧的书，我要看书的结尾，我尽管恐惧，但仍旧无法抗拒对自身命运的预测。我快速而用力的翻着书，好几次还把书页弄破，然后在小说的结尾我看到这样的句子“然而，跟往常一样，他们孤独地呆在岛上，那具睁着眼睛的尸体是他们与大海之间唯一的新鲜事物。”
孩子和他的家人正坐在方形餐桌旁，上面摆着的是又一顿丰盛的晚餐。尽管打在菜肴上的灯光柔软而模糊，但仍旧能闻到那带有当地风味的完美味道。他们微笑着一起看着门外的我，看着我可怕的脸色，看着我一身被冷汗浸湿的衣服，在他们疑惑的眼神中像是想要得点什么。我满怀着恐惧、懦弱而无耻的说“我喜欢这部虚构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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