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某是平度人，我就知道他这一点，就像别人知道我某一点差不多。就是这一点，才构成同感，毕竟同乡之同的圆弧，可大可小。原点，自然就是京城了；认识的缘起，则又像你在地图上看到的那颗五角星一样。是的，你将它放大无数倍，虽不骤然也会黯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就像蚁穴。

   你以为蚁王及其面首，在一个固定的点里猫着，吃喝玩乐，一点也不动弹，然后用定位炸弹去搞掂她，结果炸的不过是其茅厕或厨房，甚或一铺大炕。

   我更相信运动和变形。也就是说，蚁王可能是替身的替身的替身的……替身；面首亦然。运动和变形无所不在，构成了静默名词的主位身份之假象。攻击一个名词，疑惑刺杀它，永远不可能。因为名词还要受制于其前冠词。而冠词，可能暂时指代了主位，以至于代词与形容词甚至副词，相互之间换来换去。

   你的卫星定位和激光制导炸弹，消灭的不过一个介词，留下一堆感叹词。

   最多是个助词。

   同位词。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平度老某留给我的一不过一张表皮，即他穿着现役的军服，而人实质退役好些年了，依然赖在京城不走，依靠战友啊同乡啊这一类的关系网络，蹭点饭吃。

   我跟他丝毫关系没有，而且相差好几十岁，唯一能联络上的不过“pingdu”这个拼音我将其认定为“平度”，一个距离海洋海港很近的县级市。

   当然，这两个字抑或一个地点名词，容易让人产生多义联想——平安度过。

   谁知道呢。

   一年，大年夜，他骑车，从大兴县郊区长途跋涉，到了亮马桥，来找我。找“我”。

   “我”是谁？就是那个知道“平度”的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老某竟然打听了很多人，包括在门卫那儿的解释，从下午三点钟，一直到八点，终于找到了“我”。那时，他冻得冰青脸肿，穿着一件单衣，推着一辆裸露着后车胎的破自行车，站在冰雪里，不停地打哆嗦。你老乡等你半天了呢，门卫说。……

   我只好领他去了旁边的饺子馆，让他吃饱了。然后给他几块钱，打发他走道。在门卫的目光里，我得作出一个“同”的表率，何况这是大年夜。

   这天我们会餐，我好像没吃什么，只贪污了几瓶酒，而且还是啤酒。后来，他们都嘲笑我，因为上好的白酒一瓶能换好几箱啤酒呢。这次，我得证明自己也有人气，尤其是大年夜。

   很久很久以前，我串了一次门，听到了那两个词，爱显摆地理学得好的“我”，沉不住气，拼出了这两个字。就这样。

   现在，老某就在我旁边，等着我将他平安送回家，路途是两千里，费用多少，你自己算去吧。——我就能找你，我只认识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