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层高的碉堡】
(2013-08-20 16:5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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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芬建了一所碉堡,邀请我去参观。你哪来的这么多钱?阿芬眉开眼笑道,才三万,不多。碉堡所处的位置,是我和阿芬曾工作过的地方,一个很荒凉幽僻的山岭,下面就是栉次邻比的村庄。碉堡东临一处断崖,那儿有眼泉水,村庄和我们单位里用水,都来自于这泉子。
你这碉堡是等着给人拍电视剧用?我又问阿芬。现在流行抗战剧,留存的碉堡有限,我心目中的那个善于经营的阿芬,应有些投资眼光的。她摇摇头,自己住啊。我和老孙退休了,就住在这里。那你们城里的房子呢?给那个杂种吧,我们不住。我们就住碉堡。“杂种”是阿芬的儿子,一个小不点,眼睛眨巴眨巴的,怯怯如鼠。他读书挺好的,据说考上了一所名牌。另据说,读大学和毕业后,他开始叛逆了——不止是叛逆,简直忤逆。阿芬原来能辖制得了他,随着年岁渐长,母老虎的威风亦已褪尽。
碉堡好高啊,我看得脖子都要断了,也可能因为颈椎固有问题,经不住长时期的仰视。垒砌这样一个圆乎乎的大家伙,瓦工们真是厉害。没有图纸,全靠阿芬遥控指挥,要么在现场拿着一个高音喇叭朝上使劲吆喝。砖头和白灰,只有这两种颜色,简单混同巴别塔的雏形。一层养鸡,二层放粮食,三层栽培盆菜,四层养花,五层出租,六层出租,——五层六层给单身的,七层给七年之痒的两口子,八层九层……我还没想好。23层我住。顶楼养鸽子。阿芬如此跟我汇报。其实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绝望。这种绝望就来自于那个“杂种”。但在某种程度上,你也可以视为一种轮回的报复。也就是说,阿芬对公婆相当苛刻,甚至有些不忠不孝过头了。从另一角度看,那个“杂种”反倒可爱了许多。
当碉堡收尾时,故事刚刚开头。那就让阿芬住进她津津乐道的碉堡里吧,我带自己去另一个地方。那儿更黑暗无边,已不再是碉堡,而是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