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小说:黑暗地下的千高塬】
(2013-05-21 21:4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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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地下的千高塬
——夏榆《我的独立消失在雾中》
肖涛
这也意味着夏榆小说的诗性气质。
也的确,《我的独立消失在雾中》这一题目诗意盎然、生新奇崛。经过一番查询后,才知来自于列侬歌词。那么夏榆为什么用这个摇滚歌词中的句子做题目呢?按照写作常识,一个题目大致一个人、一条河、一种植物、一块地形、一幢建筑标志物等的较为形神兼备、名实相副的专一命名或称呼。在反反复复的推敲、斟酌中,最终选定了那个独一无二的且契合作品实质蕴涵的独异符号,想来它应该投合了创造者的那个不拘一格的原始创意和潜伏始终的情感结构。所以,即便李商隐式的“无题”,未尝不在朦胧诗意中投射出某些不朦胧且确定了的情愫与场景。
最终,题目中的“迷雾”情绪,也化成了一个漂浮在作品上空的审美意象,其实也是写作者内心千转百回、难以弥散的生活遭际与问题情结所一并氤氲生发出来的存在意识。因此,我以为这本小说的隐含主题,其实依然镶嵌在夏榆“黑暗”森林中,并成为一枝独秀、峻拔杰特的刺槐树。
它抗击着,它经历着,它见证着,它记录着,它铭刻着,它思想着,它呼啸着,它沉吟着,它回忆着,它缅想着,一如列侬永远不死的歌魂一样,在身心裸呈、磨砺践行中,夏榆挖出一块块蘸着血肉之火的词语骨骼,敲打出它们的磷火及其所能抵达的精神岩层的向度,由此也抵抗着携带并张扬着恐惧与绝望、威严与耸闻的时代寒风与黑暗雾霭。
如此一来,读这本小说或许较为容易一些。其实我已经读了第三遍了。头一遍是在《作家》杂志上读的,一气读完,有了基本印象。再就是直接读成品书。最后就是沉陷于无边的黑暗中默想那闪闪发光、熠熠生辉的黑暗。
从叙事声音上分析,小说存在着叙述者阮郎、女主人公唐卡及其恋人摄影师陆游和阮郎的小舅子费虹的录音带声音。它们构成小说正文中每一段落版块前的引唱声部,近似古希腊悲剧中的歌队:一者转换布局,使之山重水复、回环曲折,构成小说整体的形式美;二者通过原生态声音的播放,引领剧情,揭示即将出场的人物及其本文叙事走向,从而调整叙述视点,并预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完成对叙事情节走向的提示音;三者,它有助于铺垫叙述者的情绪,用以引导读者的判断。而贯穿起这些杂碎声音的那条脊椎骨,则来自于叙述者阮郎游刃有余、自由往来的对包含唐卡与陆游爱情故事以及生存世界与心灵生活的诸种回顾和铭刻。除了上述两种叙事声音外,小说中还穿插了几次访谈底稿,并作为相关段落的后缀文。其实也是对作为不可复制生命体之在场声音的记录、保存与还原。这样,整个作品也就成了一部充满异质声音的颇具复调色彩的意蕴丰富的生命交响曲。
如果说“写作是对自身的注视和开掘,也是对外部世界的省察和勘探。”那么我们也有理由相信,作为一个黑暗世界探索者的夏榆其实已经走得很远、很深。他已经揭橥了,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恐惧者,会将这恐惧的力比多能量中那部分难以化解的本能部分,爆发为仇恨与恐怖的火焰,最终以血腥和哀伤的惨象,演绎出一幕幕黑暗中的鸱枭叫声。
那么拯救之力何在?夏榆其实也很迷茫。作为记者与作家出身的他以及笔下的叙述代理人阮郎和同为记者出身的陆游和寻找终极信仰的患致死疾病的唐卡,其实也依然在路上。但是没有答案胜似绝对论式的真理,缘故在于呈现出黑暗的一部分,本然比一味地藻饰和掩盖黑暗距离真理和上帝更近。至少,他们所经历的,未必不是我们已经或未经而正在经历的事实和常态。
因此,一方面,我的那个独立的“我”的确消失在百味杂陈生活生成的人生迷雾中,而另一个“我”又在那迷雾般的话语流中,徐徐展示出一个历尽磨难的与黑暗并行的清醒而坚强的生命结晶体。
【文艺报201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