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尔泰论诺瓦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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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时代的著作都谈到生存的虚无与痛苦。人世性质中的特性即在于此,通
过它,人世显得全然像谜一般。因此,人的想象不倦地用想象的状况与这种生活
相对照。无意识的夜,宇宙的母腹,亡故者无情感的宁静:在所有这些设想中,
感动我们的是激情、意志的紧张、指出我们的愿望的界限的明亮而锐利的光,这
些都在这里结束。这样的设想之一便是夜的赞歌。永不静止的光所在之地的彼岸,
这夜的统治无时间无空间地扩展,所有的人共有的夜和眠,只是这种统治的朦胧
阴影,而不是其现实。尘世之潮发端于山麓,在山丘昏黑的腹中,涌出无穷之夜
的水晶浪涛;通常的感官听不见;谁饮此水,谁就永远属于它:于是,忘却所有
的痛苦,奇异地同恋人结合,心生不可言传的、使人昏昏然的热忱。在他难以言
说地痛苦之时,从蓝色的远方,从他旧日极乐的高空,向他本人投下朦胧微光,
夜的热忱,天的酣睡向他袭来;他站在恋人的山丘旁,山丘化作尘云,透过尘云,
他看见了她那容光的面貌。“在她的眼睛里是永恒;我握住她的双手。”
世界这个难题,我们只能在它可以解决的范围内,通过我们自己内心的直观
来解决。最离奇的现象是自己的存在。最大的秘密是人本身。同这种最高现象有
关的科学,是现实心理学。“巴德尔是一位现实的心理学家,讲的是真正的心理
学语言。现实的心理学也许也是指定给我的场所。”诸精神学科首次要以此基本
研究为基础。他在另一处又称之为人类学。他认为,首先,人类学是人类历史的
基础。他认为,人本身即是秘密,揭开这个秘密是个无穷尽的任务,解决这个无
穷尽的任务乃是历史的最高内涵。在这里,他完全预知了黑格尔的思想,即一切
历史的顶点是演变着的人的精神的自我认识。另一方面他认为,现实的心理学或
者人类学只能根据人的天性的无限内涵的历史发展研究人的天性的无限内涵。这
样他就预先推定了一种与我相近的立场。
因为诗与道德无关,所以《威廉·迈
斯特》同样因此之故不是不道德的。再没有比这种观点更错误的了。布局包括着
一种道德判断。但在何种意义上呢?我们的存在的不受制约的道德法则结束的地
方,开始了建立在我们同生命的特殊关系上的另一些道德法则。各种人的景况的
法则。在这里,具有最高意义的是年龄和性别的法则,因为这些标志着由自然规
定的景况,抗拒这些法则是放肆的或者可笑的。没有一种论理学,在其铁的形式
中,能够合适地表述流动的生命的这种立法。文学作品给予它表述。对道德世界
作美学观的时代,与论理学的僵化教条相反,使自由而具体的直观的权利实际生
效并由此开始了我们的道德思考方式的革命,施莱尔马赫、赫巴尔特、黑格尔想
在哲学上结束它,但它还在奔腾向前。
作家借深的艺术轻轻地、逐渐地把我们引入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的
生活的形而上的关联在某种程度上显现出来。因为这种关联,正确地理解,正是
他的美学形式的含义。他没有偶尔用梦、奇迹和冒险来打断他的故事,而是让这
则故事的形而上的关联越来越清晰地显现。结果是,这种连接仅仅由无意识的感
受被提高到外部显现的清晰。由此而来的是,主人公生活中的连续性没有被破坏,
反倒这样地被提高到明确的意识。如果一位作家有权在一段时间里使我们的灵魂
——不论它如何牢固地寓于它自己的内涵里——变成他自己的世界观的镜子,倘
若这种世界观是人性的和深刻的,那么,依我看,这种形式在无数其他的形式当
中也是有充分理由的,还由于这种形式要求太多的诗的和哲学的深度。故而不必
担心它的扩展。
谁作为作家可以着手说明生活的形而上的关联呢?真实而严格的哲学,由于
含有严格的认识尺度,不屑于在这些昏暗的区域内同他竞赛。哲学根本不愿在例
如在这里围绕我们的半昏暗状中马上让这种关联显现,仿佛可以伸手抓住它似
的,接着又突然之间把它完全隐藏起来。有一句解答的话可以讲。这种形而上的
关联由一种假设所支撑,连莱辛的清醒的头脑也特别偏爱这种假设,施莱尔马赫
在《关于宗教的讲话》里称之为最高宗教真理之一的形象表述:它是对特定的、
一再重新在时间及其生与死的法则的循环中展开的个体性的信仰,对由既往所规
定的、在诸灵魂相互关系中的秩序的信仰,对一再更新的灵魂的存在形式的信仰:
它的古老但不贴切的名称是灵魂周游。这种思想很快就接近了诺瓦利斯;他曾记
下,索菲相信灵魂周游;在同索菲的谈话中,他也在考虑这种思想;可能有一种
秘密的魔力引诱他把这种思想变成这座他的命运的纪念碑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