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诗品·序》解析

(2007-05-24 19:02:45)
分类: 论道
 The poet wind is out over the sea an the forest to seek 
 his own voice
 诗人的风,穿越海洋和森林,找寻它自己的歌声。

                                    ——泰戈尔

1,钟嵘以及《诗品》

钟嵘,生卒年大约从公元四八六年——五一八年,字仲伟,祖籍颍川长社(今河南长葛)。永嘉之乱时徙居江南。七世祖和父亲曾为官,自己有在南齐和梁时在朝廷里担任官职,但是官职不高。所以钟嵘自幼成长在一个有良好文化教养的家庭。

钟嵘的《诗品》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诗论专著,它评论汉魏以讫齐梁的五言诗人,总共有一百二十二位诗人,再加上汉代无名氏所作的《古诗》。钟嵘在文中品评他们五言诗的优劣,并把他们分成了上中下三品。

 《诗品序》本是《诗品》中上中下三品之前的序,后来的人把他们合在以前,成为一篇序言。

据统计,在《诗品》中钟嵘共品评了一百二十二位诗人,其中六位上品者有12家(其中的《古诗十九首》作为一家),列入中品的有39人,列入下品的有71人。其中列入上品的:汉朝有3家(《古诗十九首》、李陵、班婕妤),魏有四家(曹植、刘桢、王粲、阮籍),西晋也有四家(陆机、潘岳、张协、左思),刘宋只有1家,即谢灵运。

(分类品评人物的风气,自汉代开始就已经出现,班固在《汉书·古今人表》中就分九品论人,刘歆在《七略》中则分流派来叙述介绍。在汉末的时候清谈,品评人物之风气渐渐流行起来,曹魏的九品中正制更是助长了社会上的这种品评人物的风气。到了南朝的时候,形成了一种品评人物的标准就是从道德品质,政治才能方面来品评人物。我们看《世说新语》中有很多关于这品评人物方面的记载,甚至在官方所编的史书中在介绍某个人物之前,都有那么一段关于他被某个人物所品评的话。为大家熟悉的就是在《三国志》中某位名流乔玄(类似仙人)对曹操的品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这种品评往往称为某人成名的重要手段。这种品评风气还不仅仅局限在人物方面,还发展到各个领域中,诗书棋画都有人品评,在文章方面,有曹丕的《典论·论文》和《与吴质书》,品评建安七子各自文章的优劣,梁武帝有《书评》,南齐谢赫有《古画品录》分画为六品。这些品评虽然是一些比较随笔性的,但是他们能够通过品评形成一定的品评标准,这些标准往往会以某个人物为最佳标准。)

关于此书的成因,在《总序》中也有介绍:

首先是不满于齐梁时代的华靡文风,堆垛典故,刻意追求声律,无病呻吟

其二,是对于前代批评著作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批评的不满

其三,是不满意于当时的批评界的“随其嗜欲”“标准无依,为品评诗歌成就树立一个品评的标准。

 

   这篇序言主要介绍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总述了诗的特征和作用:吟咏性情和感天地动鬼神,主要是第一段。第二部分介绍了五言诗的历史,从上古、两汉到魏、晋的五言诗的发展。第三部分总论了五言诗创作的方法:兴、比、赋的手法以及风力与丹采相结合。

 

 

1, 注解: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①,故摇荡性情,行诸舞咏②。照烛三才③,晖丽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①刘勰《文心雕龙》中“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亦即此意。

②刘勰《文心雕龙》中“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

③三才:天,地,人。

 

   气候触动万物,万物感召人,所以才使人的情感激动,用舞蹈和诗歌表现出来。(诗歌)能烛照天地人,辉耀宇宙万物,天地神灵等它来上供祭品,幽冥界靠他来明白的祭告;(在古时候,我们祭祀的时候,都要有祭司来朗颂一些诗歌。大意都是召唤祖先和部落英雄来行享的。但是我们今天似乎没有这些仪式啦,但是在一些原始的部落中,仍然是存在的。)动天地,感鬼神,其效果没有比诗更直接的啦。

这一段在钟嵘的《诗品》中具有提纲挈领的地位,一方面,“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行诸舞咏”,阐明了诗是如何产生的。诗是人们对自然四季变化的体认,当这种对事物的认识触动了人之后,在人的心里酝酿,不断的激荡人的性情(七情)的时候,最后人不能抑制自己内心这种强烈的情感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发泄表达的渠道——舞蹈与诗歌。在这里提出了自己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就是诗要反映“自然美”。诗是来源于人的情感的厚积薄发,因此诗的最大性质和特征就是吟咏性情,即抒情。而能引起人的性情积累的两个重要条件:一是,自然四时的运转,景物的变迁。二是个人社会中的不寻常的生活遭遇。在《总序》的第二部分中有论述。

昔《南风》之词,《卿云》之颂,厥义夐矣。夏歌曰:“郁陶乎予心。”谣曰:“名予曰正则。”虽诗体未全,然是五言之滥觞也。逮汉李陵,始着五言之目矣①。古诗眇邈,人世难详,推其文体,固是炎汉之制,非衰周之倡也。

①《文章缘起》:五言诗,创于汉都尉李陵《与苏武诗》。

  从前有关《南风》的诗歌,对于卿云的颂词,它们的含义深远了。夏代的歌谣说:“郁陶乎予心!”《楚辞》说:“名余曰则正。”虽则诗体未算完备,但是这是五言诗的幼芽。到了汉代的李陵,已开始标出五言诗的名称了。上古诗歌的产生渺茫悠远,人的世事难以考详。推断那种诗体,当然是以火德的汉代的制作,不是衰落的周世所始创。

  (对于五言诗是否是起源于李陵是有争议的。在此钟嵘是认为五言诗起源于李陵,其理由是李陵在《与苏武诗》三首诗中,每一句均采用了五个字,所以从形式上看,这是五言诗的最初起源。但是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中对《与苏武诗》所谓真实性表示怀疑,他认为从西汉当时整个文坛的文风来看,该诗与当时文风不符合,疑是后人伪作,后来有人考证认为大概是晋人的伪作。刘勰说:至成帝品录,三百余篇,朝章国采,亦云周备。而辞人遗翰,莫现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见疑于后代也。苏轼同样对五言诗起源于李陵表示怀疑,苏轼怀疑的理由是从《与苏武诗》中所出现的内容上的错误。他在《答刘沔都曹书》中也说道:李陵、苏轼赠别长安,而诗有江汉之语。及陵与武书,辞句儇(xuan)浅,正齐梁间小儿所拟作,绝非西汉文,而统不悟。

  另一方面,钟嵘在《诗品》中将李陵列入上品,并且说“其源出于《楚辞》。”从钟嵘妇人《诗品》中,我们可以发现钟嵘将诗的来源大致的分为两个源头:一是《楚辞》,如在品评李陵诗时所言;另一个源头乃是《诗经》,例如在品评《古诗十九首》中说“其体源出于《国风》”,在品评他最为推崇的曹植时他也说“其源出于《国风》”。其他的人物不是直接出于《楚辞》和《国风》,也是出于源于这两个源头的某位诗人,如班婕妤、王璨出于李陵,张协又出于王璨。所以钟嵘将诗的起源大致是追溯到《楚辞》与《诗经》。对于钟嵘妇人这个观点,也是有人质疑的,认为五言诗并不是起源于《楚辞》与《国风》这两个源头,而是一个独立发展起来的与《楚辞》和《诗经》并列的第三种文学形式。逯钦立在《汉魏六朝文学论集·汉诗别录》中考证五言诗起源诗立下三条标准:凡称五言诗,须通篇皆为五言,一言。凡称五言诗,不得含有兮字,二也。一体彩之成,须经长期之酝酿,今故不以某一人之有此作,定其原始,而分别以一般时间为其发生期及成立期,三也。从逯钦立的第一条来看,就否定了《诗经》能成为五言诗的起源说,从第二条来看,就否定了《楚辞》为五言诗的起源。在五言诗中,须有五字这是形式上最为最要的标志,《诗经》中固然有一些诗中偶有几句出现了五个字,但是从整体上来看,《诗经》是以四言为主,而且四言是符合汉以前人们对韵律的看法和使用习惯的。再说《楚辞》中的“兮”字,乃是一个语气助词,并没有实际的意义,我们在很多的场合下是可以去掉“兮”,而不会影响诗的整个意思的,但是五言诗里每一个字都是实词,而是对于整个诗的意境来说是不可缺的。所以从形式上,可以否定《诗经》为五言诗的起源,从内衣或意义上,可以否定《楚辞》作为五言诗的起源。

但是钟嵘为什么会把李陵和那个班婕妤看作诗的起源呢?我猜想钟嵘大概是出于这样的一个理由,即五言诗的“吟咏性情”的特征。在第一段中,我们介绍了钟嵘对五言诗创作上的要求,“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就是说五言诗要表现自己对自然对人生的真实的感悟。归结起来有两点:一是要表现怨情,二是要抒发切身的感受,而不是抒发“假情”“矫揉造作”之情。而在这两点上李陵与班婕妤是符合的,在《诗品·上品》中品评李陵和班婕妤的时候,钟嵘说李陵“名家子,有殊才,生命不谐,声颓身丧。使陵不遭幸苦,其文亦何能至此。”品评班婕妤说她“词旨清捷,怨深文绮。”所以他们的诗符合“吟咏性情”的特征。钟嵘非常的重视五言诗的“怨”以及“怨情”的抒发,但是对于怨也是有相对的,我们知道过于的强调诗的“怨情”就会使文章充满了“靡靡之声”,教导人们学坏。所以他一面强调“怨”的同时,也强调“雅”,强调“怨而不靡。”强调在怨中显出雅来。在《诗品》中品评曹植时,就是他的诗是“情兼雅怨”。钟嵘在《诗品》中多次的使用这个“情兼雅怨”的标准去品评其他的诗人:评李陵“文多凄怆,怨者之流。”王璨“发楸怆之词”,评阮籍“颇多感慨之词”。)

王、扬、枚、马①之徒,词赋竞爽,而吟咏靡闻。从李都尉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诗人之风,顿已缺丧。东京二百载中,惟有班固《咏史》,质木无文。降及建安,曹公父子②笃好斯文,平原兄弟③郁为文栋,刘桢、王粲为其羽翼。次有攀龙托凤,自致于属车者,盖将百计④。彬彬之盛,大备于时矣。

①王,扬,枚,马:王褒,扬雄,枚皋,枚乘,司马相如,均为汉赋作家。

②曹公父子:曹操,曹植,曹丕。刘勰《文心雕龙》:自献帝播迁,文学蓬转。建安之末,区宇方揖。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词赋;陈思以公子之豪,下笔琳琅。并体貌英逸,故才俊云蒸。

③    平原兄弟:陆机,陆云。

④    《文心雕龙》: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跃。文帝、陈思纵辔以骋节;、王、徐、应、刘,望路而争驱。

西汉虽则王褒、扬雄、枚皋、枚乘、司马相如这些作家们,词赋竞相明丽,可是诗歌的制作吟咏,却鲜少听闻。从李陵到班捷妤,近百年间,有五言诗的女作家可是志友一人罢了。诗人的诗作风气,顷刻之间已经丧失了。东汉两百年中,,诗歌创作只有班固的《咏史诗》,可是语言质朴,没有文采。下及建安时期,曹氏父子,深爱文学;陆机,陆云,蔚为文学作家中的栋梁,刘桢、王璨,是他们的羽翼。接着有的攀龙附凤,自愿做他们的随从的,大约将以百计。文学作品中的丰富。当时大为完备了。

(汉末及建安的时候,五言诗大为发达,如钟嵘所说的是由于曹家父子大力的提倡五言诗,其他文人争相附会。在整个的建安文学时期,建安七子中,钟嵘最为的推崇的是曹植,虽然在这里只说“曹公父子笃好斯文”。对于曹操、曹丕、曹植三人,在五言诗优劣上的排列与他们的政治上的顺序是恰好相反的。钟嵘把曹植列入《诗品·商品》,把曹丕列入《诗品·中品》,将曹操列入《诗品·下品》。钟嵘不仅把列入上品,而且还把他最为整个《诗品》的“模范”“榜样”,树立起曹植这个“典型”,来品评其他所有的诗人。所以,我们要重点的介绍一下曹植,从钟嵘对曹植的品评中,我们能够看出钟嵘的审美趣味与审美标准。钟嵘品评曹植说

“其源出于国风。骨气其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古今,卓尔不群。嗟乎!陈思於文章,譬人伦之有周、孔,鳞羽之有龙风,音乐之有琴笙,女工之有黼黻。俾尔怀铅吮墨者,抱篇章而景慕,映余晖以自烛。故孔氏之门如用诗,则公斡可以升堂,思王可以入室,景阳、潘、陆,自可坐于廊芜之间矣。”

在对曹植的品评中,钟嵘提出了“骨气其高,词采兼备,情兼雅怨,体被文质”这个五言诗品评的标准,同时也是诗歌创作的艺术的标准。“骨气其高”与“体被文质”其实要求诗歌创作时要讲究“风骨”。对于“风骨”我们在钟嵘最后最后一段话中再结合“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来一起分析。“情兼雅怨”我们上文以有分析。下面我们主要的是介绍一下“词采兼备”,看看钟嵘对词藻的看法与要求。在钟嵘的《诗品》中,品评诗人的时候很多地方都提到某位诗人的词藻问题,有称赞其词藻华丽的,例如品评陆机的时候,称赞他“才高词赡,举体华美”。称赞张协时说他“词采葱倩”意即词采华茂;称赞谢灵运说他“丽典新声”,即他的文词优美,用典准确而富有深意,所以陈为“丽典”。曹操为什么会沦落到下品,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五言诗的文词不够华丽优美,而是“古直”,即古朴纯正,没有“艳词”。可见在钟嵘心目中词藻是品评一个好诗所必须关注的。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明白,汉赋被后人批评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它的词藻过于的艳丽,而显出“为文造词”的毛病,过于注重词采而导致了文章内容的空洞,有矫揉造作之的感觉。钟嵘在词藻方面是注意吸取汉赋的经验教训的,他提倡诗歌的自然美。

尔后陵迟衰微,迄于有晋。太康中,三张①、二陆②、两潘③、一左④,勃尔复兴,踵武前王⑤,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㈠。爰及江表,微波尚传㈡,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⑥

 ①三张:张载、张协、张华

 ②二陆:陆机、陆云

 ③两潘:潘岳、潘尼

 ④一左:左思

⑤    前王:指的是魏王曹操、魏文帝曹丕、陈思王曹植

⑥    《世说新语》:及至建安,而诗章大盛。逮乎西朝之末,潘、陆之徒,虽时有质文,而宗归不异焉。正始中,王弼、何晏好老庄,老玄胜之谈,而世遂贵焉。至过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

此后诗作逐步衰落,以至晋代。太康年间,张载、张协、张华、陆机、陆云、潘岳、潘尼、左思,诗歌创作蓬蓬勃勃地复兴了,他们承继魏武帝父子地步伐,流风余韵没有停滞,也是文学事业地中兴。永嘉时,文人尊奉道家,逐渐崇尚清谈。那时的诗章,说理超过它的文辞,淡然无味。因而到了东晋,残余的影响仍然继续流传。孙绰、许询、桓温、庾亮各位作家,诗作都平凡典实似是《道德经》的言论:建安时期诗作风力消失了。

 (西晋时代,出现了一批有才华的诗人,扭转了曹魏后期的诗歌下降的趋势。在《诗品》中钟嵘将西晋的诗人列入上品的有四个人,即陆机、潘岳、张协、左思。这几个重要的人物使得西晋的诗歌创作蓬勃的复兴起来,“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在钟嵘看来,建安时期,以曹植为代表,出现了五言诗发展史上的顶峰,并且在评论后人的五言诗中多从曹植的标准去评价,指出他们与曹植相比差在哪一方面,例如评同是被列入上品王粲时说他“方陈思不足,比魏文有余”。评刘桢的时候说他“然自陈思已下,桢称独步”,说刘桢在曹植之下。)

先是郭景纯①用俊上之才,变创其体。刘越石②仗清刚之气,赞成厥美。然彼众我寡,未能动俗。逮义熙中,谢益寿③斐然继作。元嘉中,有谢灵运,才高词盛,富艳难踪,固已含跨刘、郭④,凌轹潘、左。故知陈思为建安之杰,公干、仲宣⑤为辅。陆机为太康之英,安仁、景阳⑥为辅。谢客⑦为元嘉之雄,颜延年为辅。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词之命世也。

  ①景纯:郭璞的字 ②越石:刘琨的字 ③谢益寿:谢琨 ④刘,郭:刘桢,郭璞 ⑤ 公斡,仲宣:刘桢,王璨。⑥安仁,景阳:潘岳,张载 ⑦谢客:谢灵运

在这之前,郭璞凭他杰出的才华,革新那种风格;刘琨靠他清刚的气质,助成其美。但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没有改变世俗的风气。到了义熙年间,谢益寿继续革新风格进行创作,成绩斐然。元嘉年间,又有谢灵运,才华卓越,诗章崛起,富丽的风格,别人难以跟踪,当然已是同时超越刘桢、郭璞,压倒潘岳、左思了。因此我们可以知道;曹植是建安时期的俊杰,刘桢,王璨是辅弼;陆机是太康时期的精英,潘岳,张载是伴随;谢灵运是元嘉时期的雄才,颜延年是陪衬;这些诗人的诗作,都是五言诗的冠冕,是文学创作名高一世的杰作。

(从这一段中,钟嵘终结了五言诗的大致的兴盛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比较值得注意的是这三个人:曹植——“陈思为建安之杰”;陆机——“为太康之英”;谢灵运——“谢客为元嘉之雄。”钟嵘在品评陆机的时候说“其源出于陈思”,也就是说陆机的五言诗还是从曹植那里流传下来的;品评谢灵运的时候也说“其源出于陈思”,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钟嵘对曹植的诗歌的赞赏,及他所赋予曹植的五言诗坛的领袖的地位)

夫四言,文约意广,取效《风》、《骚》,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习焉。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岂不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耶?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馀,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

   四言诗,每句字数太少而所要表达意义的面广。向《诗经》《楚辞》学习,就可以学得很多,但常常苦于文字繁芜而意思很少,所以是人很少学习。五言诗是诗歌创作主要之体,这是众多的诗作中有滋味的诗体,所以说合乎流俗的嗜好,难道不是因为它叙述事件,塑造形象,表达情感,描写物态,最为深刻细致的吗?《诗经》中的写作方法有三种体例:一叫做兴,二叫作比,三叫做赋。写得言已尽而意无余,就是兴;凭物态来借喻人的思想感情,就是比;直述其事,寄言写物,就是赋。发扬这三种体例,斟酌使用,以风力为骨干,以文采为润饰,使玩味它的人意味无穷,听到吟诵的人心情动荡;这就是诗歌最高的造诣了。如果专用比兴,就患在内容深奥,内容深奥词句就会摔跤。如果只用赋体,就患在内容肤浅,内容肤浅文字就会松散。成了耍滑头,文字没有归宿,有杂乱的累赘了。

   (这一段在钟嵘的《诗品》中也是非常重要的段,因为在这一段里他提出了许多重要的诗学理论,对后世诗歌创作以及诗歌鉴赏都有重要的影响,对于五言诗的理论总结和发展也有重要的影响。

   首先,他对四言诗和五言诗作了一个比较,并且说明了自己为什么要推崇五言诗,或者说五言诗有什么重要的优势。他说“夫四言,文约而意广”“每苦文繁而意少”。这里揭示了四言诗的两个弊病:一个是四言诗,只用四个字,从意思的表达上来说,“言不达意”四个字对于所要表达的意思来说不能涵盖整个的意思。确实相对于五言来说,四言所能传达的意思要少于五言诗,而且五言在韵律方面要比四言,更加的优音乐的节奏感,例如我们在朗诵“关关雎鸠,在河之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基本上是采取平声,而不会有人会刻意的提高前两个字的音,作为上声来朗读,也不会把后两个字作为去声来读。但是我们在朗读五言诗时,则会有个上声与去声的交替,例如“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由于多了一个字,对于一句诗来说,正如多了一个节拍,所以平仄的搭配就有个比较大的灵活性,对于整首诗的节奏来说,更有起伏,从而能够通过声调的变化来传达作者内心深处更为细腻的感情,有时我们说情感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诉诸最为原始也是最为有效的形式——声调。所以钟嵘说五言诗于“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更为的详切,这不仅指五言多一个描状词,更重要的是它所传达的意思。四言诗的第二毛病是就《诗经》和《楚辞》来言的“文繁而意少”,由于《诗经》里多数是四言诗。其实这个毛病正是第一个毛病的后果,由于四言所能传达的意思少,而为了表达出整个诗的意境,就必须多写几句话,多用几句话来描述,所以会增加诗的词句。

   其次,是钟嵘在这里对赋比兴的看法,在此,我们细心一点的人会看出来,钟嵘说“故诗有三义:曰兴,二曰比,三曰赋”,他将兴放在了第一位。是不是钟嵘搞错了?难道他不知道《毛诗序》里说:“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我们姑且不论“风雅颂”这三义,只看“赋比兴”可以看出,《毛诗序》中是将赋放在了第一位。钟嵘刚刚将“赋比兴”的位置与《毛诗序》中的颠倒了过来。难道是钟嵘不知古人之意?实则不然,钟嵘将这个顺序颠倒过来是有他特殊的用意的,其实说特殊,也并不特殊,与《毛诗序》中一样,只为了一个强调突出的作用。只不过《毛诗序》中突出的是“赋”,钟嵘强调的是“兴”。“兴”为什么能够值得钟嵘这样刻意的强调呢?我们来看看钟嵘对“兴”的解释,他说:“文有尽而意有余,兴也。”就是说兴是文章中“意在言外”,的境界。“意在言外”与四言诗的“言不达意”是有区别的。钟嵘将兴解释成“文有尽而意有余”,是一个新的见解。陈衍在《钟嵘诗品平议》中说“钟记室以‘文有尽而意有余’为‘兴’,殊与诗人因所见而起兴之旨不合”。大致上来说,前人解释兴都从“喻”这个角度来说。“喻”就是借某物为中介来指向某种感情,“兴”中所用的事物,并没有实际的意义,是典型的“言此而意彼”,例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诗人借“雎鸠”来起兴,但是他并没有简单的描述他对雎鸠这种鸟有多么的喜爱,只是看到这一物而生发出后面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感伤,感伤自己未遇佳偶的落寞。所以在此我们可以将“兴”看成一种“心里的导火线”,它起的作用是“引发”“触发”的作用。所以在这“兴”可以说仅仅作为一种表现手法,更直白的说,它只是一种手段,一种表现手段。但是钟嵘在这里并不是将兴看作一种表现手法,而是看成一种效果,更进一步说是一种诗的境界,“文有尽而意有余”的境界,或者说是“象在言外”“境在言外”。就是说,诗要达到的一种“意在言外”的境界,自己的志向和趣味都要超越甚至超脱文字的束缚,达到一种更高的境界,这种境界是用文字无法确切的描述的,而通过什么呢?通过“比”与“赋”来描摹,只是“描摹”,更重要的是心的体会。钟嵘解释“因物喻志”为比;“寓言写物”『物,即为诗人的情志。』为赋,表明诗人不仅要描写事物的外貌,而要表达自己的情志。在这里“比”与“赋”反而成为了两种手段,以便达到“文有尽而意有余”的境界的手段。

 在此,钟嵘同样指出了对与“兴”“比”“赋”要合理的运用,即“斯宏三义,酌而用之”。 对于“兴”“比”“赋”在文中的使用不当,他提出了严重的后果“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假如我们专用“比兴”,虽然文章体现自己的深度,但是这种深是过头啦,深得不见底,令人不知所云,比兴了半天,都不知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在《诗品·上品》中对阮籍得品评中,钟嵘就指出了一个范例,他批评阮籍说:“厥旨渊放,归趣难求”。就是说阮籍的诗的主旨深沉而奔放,最后的意趣难以找寻(其实阮籍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深沉难以捉摸)。

最后,论述一下钟嵘的诗歌要求“风力”与“丹采”相结合的观点。钟嵘在论述诗歌创作的时候,说“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以风力为骨干,以文采为润饰,使玩味它的人意味无穷,听到吟诵的人心情动荡)。“风力”即是风骨,关于风骨在刘勰的《文心雕龙·风骨》篇中认为“风力”就文章的教化而言,要求文章的要表现作者的情感,而且兼有移风化俗的教化作用。《文心雕龙·风骨》篇,一开篇就言:《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苻应也。而要达到了移风化俗的作用,就要使诗歌的思想感情表现得鲜明爽朗,语言要刚健有力;丹采就是指华美的词藻,上文我们已经介绍了钟嵘对词藻的要求,总的来说,华丽的词藻乃是要出于“吟咏性情”的需要,并不是“为文造词”的矫揉造作。能最好的体现“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的诗人要数曹植,我们已经说过了钟嵘对曹植最为推崇,评他的诗“骨气其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这个评价其实可以看成是钟嵘对诗歌艺术标准和艺术境界的描绘。其中的“骨气其高”,就是从风骨的角度来品评曹植,认为他的诗的风格感情真挚,鲜明爽朗,语言刚健有力。而“词采华茂”则是从丹采方面来评价,认为曹植的诗的语言比较的华丽,生动。在刚建中蕴含着轻柔,达到了“刚而不直,柔而不媚”。思想感情的爽朗与语言的刚建有力属于“质”的一面,词藻的华茂,则属于“文”的一面,当“文”与“质”,即“风力”与“丹采”相结合的时候,就能达到“体被文质”,即“文质彬彬”的要求。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